【一】王行《半軒集》《送唐君處敬序》云:“至正乙已冬,會稽唐君處敬將之官嘉禾。永嘉余君唐卿、西蜀楊君孟載、九江張君來儀、太原王君常宗、渤海髙君季迪、郯郡徐君幼文、洎余相與觴而餞之。”高啟作于同時的《送唐處敬序》云:“余世居吳之北郭,同里之士有文行而相友善者,曰王君止仲一人而己。十餘年來,徐君幼文自毘陵,髙君士敏自河南,唐君處敬自會稽,余君唐卿自永嘉,張君來儀自潯陽,各以故來居吳,而卜第適皆與余鄰。扵是北郭之文物遂盛矣。余以無事,朝夕諸君間,或辯理詰義,以資其學;或賡歌酬詩,以通其志;或鼓琴瑟以宣堙滯之懐,或陳几筵以合宴樂之好。雖遭喪亂之方殷,處隐約之既乆,而優游怡愉,莫不自有所得也。”從高啟行文看來,徐賁當是移居北郭之第一人。至正乙已,是為至正二十五年。上溯“十餘年”當是至正十五年前。具體到哪一年不好講。但是必在至正十三年前。因為楊基《舟入蔡河懷徐幼文》詩云:
“憶初見君江浦外,七尺長身齒含貝。君年未冠復新婚,錦\帶吳鈎紫絲佩。豪姿俠氣颯蕭爽,春鴻輕便秋隼快。結交梁椘燕趙間,追慕亷藺羞郭觧。誓將弓槊事鞍馬,恥作寒儒服巾帶。余時瑣屑箋虫魚,折几寒燈冩秋芥。相逢一咲恍自失,不異低岑仰髙岱。殺雞為黍三日談,深中肎綮入入餉骱。方喜師君竟兄我,巵酒動輙受百拜。停觴爛熳出險語,磔裂鬼膽窮百恠。天然清真去雕飾,王嬙西施洗鉛黛。漱芳雋腴再三讀,項上之臠左手蟹。技痒礪秣互掎角,十捷一二八九敗。余實羡君敏且愽,君亦憐余強而邁。英雄敢誇君與我,強弱不止楚敵蔡。孟潴豪士渤海髙(季迪也),時復峙足如鼎鼐。髙才於我十倍我,尚歎追君力不逮。縱横千字戚生筆,迭宕百韻余公菜(幼文與余唐卿作菜邁詩二百句甚工)。僧房秋逈鉢\聲長,雪屋香銷燭痕在。清游未竟夕漏終,落月殘星悲一慨。激烈正醉金陵酒,漂泊共泛濠梁載。城荒地僻生計拙,時脱春衫倩人賣。破樓夜雨隣鐘急,委巷秋風茅屋壞。斯時愁絶正難禁,君獨相㸔勸余耐。别来奔走向西洛,面色痿黧病新差。章臺握手湏臾立,胸臆梗塞若有碍。平生恥作兒女悲,此别戚戚若有槩。今朝過蔡將入陳,漸見舟艫艤灘瀬。平漪細石魚跳渚,斜日低烟鴈横塞。相思無柰客中愁,聊述長歌歌一再。”
“君年未冠復新婚”,是一個重要的的時間點。因為至正十三年徐賁二十歲,所以我說必在至正十三年前。虽然此前任何一年都可都可以稱之為“未冠”,但畢竟不可能說得太遠。比方說我們說某人十八、九歲不足二十可以,說十六、七歲不足二十,就已稍遠。說十五、六歲不足二十就有些奇怪了。而且徐賁又剛剛新婚,做一個大膽但是合乎情理的推斷,大致看來,徐賁移居北郭,高啟楊基初與徐賁相交,大致是在元順帝(惠宗)至正十一年辛卯年前后,當時楊基二十六歲,张羽二十歲,徐贲十八歲,高启十六歲。
【二】元末吴中,被稱為“文章巨公”而又與楊基有過交游者,除了楊維楨,當屬饒介與周伯琦。此二人皆位高而名重,也大致與張士誠\政權相始終,高啟楊基皆甚為其人所推重。作《醉樵歌》而獲贈白金之事,更是傳為佳話。
《明史》卷二百八十五《列傳》第一百七十三《文苑》《張簡傳》載:“張簡,字仲簡。吳縣人。初師張雨為道士,隠居鴻山。元季兵亂,以母老歸養,遂返儒服。洪武三年薦修元史。當元季,浙東西士大夫以文墨相尚。毎嵗必聨詩社。聘一二文章鉅公主之。四方名士畢至,讌賞窮日夜。詩勝者輒有厚贈。臨川饒介,為元淮南行省參政,豪於詩。自號醉樵。嘗大集諸名士,賦醉樵歌。簡詩第一,贈黃金一餅。高啟次之,得白金三斤。楊基又次之,猶贈一鎰。”
《明史》《楊基傳》說楊基“遭亂隠吳之赤山,張士誠\辟為丞相府記室。未㡬辭去。客饒介所。明師下平江,基以饒氏客,安置臨濠。”明確提到楊基之被貶謫臨濠,皆因饒介的緣故。所以,考察楊基的生平,他與饒介的關系是不能回避的。
關于饒介其人,《姑蘇志》有傳:“饒介,字介之。臨川人。以翰林應奉,出僉江浙亷訪司事。累陞淮南行省參政,分守呉中。介爽暢博學,尤嗜吟咏,精行草。日延儒紳談弄篇翰。時四方初俶擾,郡城猶晏然。至正十六年三月九日,張士誠\冦齊門。事起倉遽,介卒無所禦。士誠\既入據,一城鼎沸。介無如之何。閉門髙臥而已。士誠\累使咨訪以事,强起之。介徃,士誠\委以兵政。然操縱不由介。介固辭。士誠\命仍送回,理省事。介勸士誠\嵗輸粟于大都。二十七年,天兵執士誠\。并俘介,歸京師,遂死。”
從這一段短短傳記里,我們知道這位元朝的參政,在張士誠\陷吳城時,正在“分守吳中”,所以饒介之分守蘇州,并有可能與高楊等相識,必在張士誠\據吳之前。而饒介之“還署省事”需要參考高啟的《鳧藻集》里《代送饒参政還省序》一文:“太尉鎮吳之七年,政化内洽,仁聲旁流。不煩一兵,强逺自格。天人咸和,嵗用屢登。厥徳茂矣。然猶不自滿,而圖治彌厲。尚懼聽覽之尚闕,而思僚佐之相禆也。廼承制以淮南叅政臨川饒公領咨議叅軍事。公辭以非材,即躬臨其家,諭之至意。公感激,遂起視事。。。故雖以某之陋,獲與公共事,而亦得以寡過矣。且接尊爼之餘,談樂圖書之清暇,翺翔天府,以極一時之盛。則公之才,豈獨上頼之哉,某亦頼之矣。今年秋,公得解所領職,還署省事,竊以嘗有恊恭之好。扵其去,能無言乎。故論次其說,以為序。”
按張士誠\至正十七年降元,封太尉。如果以十七年加七年,当为二十四年。然其时张士诚已经称吴王。不得稱太尉。所以此文当作于是至正二十三年秋九月张士诚称吴王之前。其時則以張士誠\下平江的至正十六年算起。是時饒介正式以淮南叅政領咨議叅軍事。時高啟正與饒介“共事”,或為文學,或作記室。楊基亦還在其太常點簿任上。應當是與高啟一道同饒介“共事”張吳。
明廖道南撰《殿閣詞林記》巻八《編修髙啓》條下曰:“髙啟,字季廸。蘓州長洲人。少孤力學,工於詩詞。時張士誠\據蘓,有叅政饒介者,喜延士。啟方弱冠,介見大竒之。待以上賓,啟不之荅。乃隠于松江之青丘。”明王鏊撰《姑蘇志》卷五十二《人物》十高啟條下:“髙啟,字季迪。長洲人。少孤力學,工詩。至正間,張士誠\開府平江,承制以淮南行省㕘政饒介為咨議㕘軍事。介有文學,喜士。啟時年十六,或薦於介。介見啟詩,驚異以為上客。啟不屑,去隠吳松江之青丘。”
關于高饒何時初識,一曰十六,一曰弱冠,紛擾不已。而《姑蘇志》所謂把饒介正式以淮南叅政領咨議叅軍事與高啟十六相連,更是大謬。據我上文的推斷,饒介至正二十三年秋正式以淮南叅政領咨議叅軍事,高啟已經二十八歲了。而所謂高啟不屑于饒介,隱于青丘之說,本不可據信。証之于高楊詩文,無論楊基還是高啟,對于饒介其人都是禮敬有加的。
明朱存理編《珊瑚木難》卷七存有《饒介之詩一帖》:“病中對梅花一株,欣然有作,若有㑹也。録似西塾孟載、季廸兩先生一笑。介頓首。病中雅量豈堪論,澄水能清撓即渾。除却妙香無長物,秪應静坐洗煩言。幾叢晩菊今耆舊,一樹寒梅老弟昆。曽住鍾山安石里,傍人猶恐我争墩。”如此證明高啟楊基兩人,除了曾經與饒介“共事”于張士誠\幕府,確實還曾經客饒介所。并在饒府西塾為先生。后來基以饒氏客而安置臨濠的說法,并非是空穴來風。難以明白的是,同為饒氏客,為何高啟卻在明初逃脫了安置臨濠的命運\。
大抵看來,饒介從元末已陞淮南行省參政,分守呉中,其時已難以確考。但亦未必不可能始于至正十一年辛卯年前后,當時楊基二十六歲,徐贲十八歲,高启十六歲。皆已有詩名。北郭詩友唱和已經開始(見上文)。张羽二十歲,但是移居北郭當稍晚。饒介初識高楊,推重其人其詩,也是很有可能的。姑且據呂勉說。而《明史·張簡傳》所載之大集名士賦《醉樵歌》的事情,應當發生在這一段時間,元末兵亂起,張士誠\據吳之前。
高啟《大全集》有《哭臨川公》詩,當作于至正二十七年饒介被殺時。詩曰:“身用已時危,衰殘况病欺。竟成黄犬歎,莫遂白鷗期。東閣圖書散,西園草露埀。無因奠江上,應負十年知。”所謂“ 應負十年知”,既可理解為饒介知遇已有十年,則當在至正十七年張士誠\據吳之后。亦可理解為概指,則可涵蓋張士誠\據吳之前。如果說至正十一年北郭唱和剛剛開始,高啟又甚年幼,則受知于饒介,可能也有一個過程。到高徐輩年歲漸長,詩名日甚,與饒介相知日深,則在至正十七年是其真正相知的開始,也是沒有錯的。但無論如何,說一個十六歲的高啟,就知道憂讒畏譏,不愿受邀,或者不屑于饒介這位“文章巨公”,都是與事實不符的。
【一】見楊基本年注。
【一】《吕传》:“稍长,兄咨戍淮右,继失怙恃,即综理家政,往来江城以居。”“家落,弗克备六礼。”《诗集》卷十《春橘园》有:“君有阿婆我无母。”言其早年失怙。卷二《风树操》原注:“余自伤早失怙恃而作”。
《李传》:“(高启)少敏力学,遂工于诗。上窥建安,下逮开元,大历以后则藐之。”又说:“前齿古人于旷代,后冠来学于当时矣。东吴骚雅士,悉推之无慊。”
《吕传》:“(高启)性警敏,书一目即成诵,久而不忘,尤粹群史。嗜为诗,出语无尘俗气,清新俊逸,若天授之然也。”张适《哀辞》:“未冠,以颖敏闻。所交以千言贻之曰‘子能记忆否?’君一目即成诵,众皆叹服。君谇砺于学,尤嗜诗。诗人之优柔、骚人之凄清、汉魏之古雅、晋唐之和醇新逸,类而选成一集,名曰《效古》,日咀咏之。由是为诗,投之所向,罔不如意,一时老生宿儒,咸器重之,以为弗及。”
【二】《金谱》云:(此时高启)“家北郭,与王行比邻,其后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皆卜居相近,号北郭十友,极一时诗酒之乐,十子之名肇始此数年。” 《凫藻集》卷二《送唐处敬序》:“余世居吴之北郭,同里之士有文行而相友善者,曰王君止仲一人而己。十余年来,徐君幼文自毗陵,高君士敏自河南,唐君处敬自会稽,余君唐卿自永嘉,张君来仪自浔阳,各以故来居吴,而卜第适皆与余邻,于是北郭之文物遂盛矣。余以无事,朝夕诸君间,或辩理诘义以资其学,或赓歌酬诗以通其志,或鼓琴瑟以宣堙滞之怀,或陈几筵以合宴乐之好;虽遭丧乱之方殷,处隐约之既久,而优游怡愉,莫不自有所得也……”文作于至正二十五年冬,按高启“十余年来”的说法,北郭始聚之时大约在本年相近。
按,明清文献所载,关于“北郭十友”或“十才子”的人员组成,各家所载不尽相同,列表如下:
出处 |
著者及时代 |
名称 |
人员组成 |
备注 |
《题徐幼文惠山图》(明朱存理撰,赵琦美编《赵氏铁网珊瑚》卷十四) |
明吕敏 |
‘十才子’ |
徐贲等 |
无锡县库吕志学题,实洪武庚申七月也 |
《玉堂丛语》(卷一) |
明焦竑 |
‘十才子’ |
张羽、高季迪、杨孟载、徐幼文、王止仲、张子宜、方以常、梁用行、钱彦周、浦长源、杜彦正 |
十一人 |
《南中纪闻》 |
明包汝辑 |
‘十才子’ |
张羽、杨基、高启、徐贲、张子宜、方以常、王止仲、浦长源、杜彦正、钱彦周、梁用行 |
十一人 |
《蓬窗类记》卷三 |
明黄炜 |
‘十才子’ |
张适、高季迪、杨孟载、张来仪、徐幼文、王止仲、梁用行、方以常、钱彦周、杜彦正、浦长源 |
十一人 |
《千顷堂书目》卷十七 |
明末清初黄虞稷 |
北郭十子 |
杨基、张羽、徐贲、王行、王彝、余尧臣、宋克、吕敏、陈则、释道衍 |
皆与高启友善 |
《列朝诗集小传》甲前集 |
明末清初钱谦益 |
‘北郭十友’,或‘十才子’ |
余尧臣、高启、张羽等 |
|
《静志居诗话》卷三引钱氏语 |
清朱彝尊 |
十友 |
余尧臣、杨基、张羽、徐贲、王行、王彝、宋克、吕敏、陈则、释道衍 |
为高启十友 |
《明史稿》列传一六一《高启传》 |
清王鸿绪 |
号‘北郭十友’,又以能诗号‘十才子’。 |
高启、王行、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 |
无杨基 , 十人 |
《明史》(卷二八五)《文苑 · 王行传》 |
清张廷玉等 |
“北郭十友”,又称“十才子”。 |
高启、王行、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 |
十人 |
《曝书亭集》卷三十八《徐贲传》 |
清朱彝尊 |
“北郭十友”。 |
徐贲、高启、王彝、王行、宋克、张羽、杨基、陈则、余尧臣、吕敏、释道衍 |
十一人 |
金谱 |
清金檀 |
北郭十友、十子 |
高启、王行、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 |
十人 |
《明诗纪事》甲签卷八 |
清陈田 |
‘北郭十友’ |
余尧臣、杨基、张羽、徐贲、王行、王彝、宋克、吕敏、陈则、僧道衍。 |
为高启‘北郭十友 |
郭绍虞《明代的文人集团》引陈衍《石遗室诗话》卷十八语 |
清陈衍 |
”北郭十友”。 |
高启、杨基、张羽、徐贲、余尧臣、王行、宋克、吕敏、陈则、释道衍 |
无王彝十人 |
从上表可以看出,“北郭十友”则最早出于钱谦益之口,盖钱氏据高启的《春日怀十友》诗而取的,后来遂相沿成习,另以“十友”呼之。
“北郭十友”的成员,清人取舍不一,主要有两种情况:
一、不包括高启
钱氏以杨基、张羽、徐贲、余尧臣、王行、王彝、宋克、吕敏、陈则、释道衍为高启十友,陈田《明诗纪事》持论相同。
二、包括高启
《明史稿》、《明史》则舍弃杨基、王彝、释道衍,另加高逊志、唐肃,而将高启作为“北郭十友”成员之一,与王行、徐贲、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号“北郭十友”,又称“十才子”。陈衍亦以高启为“十友”之一,并舍王彝而取杨基,以“高启、杨基、张羽、徐贲、余尧臣、王行、宋克、吕敏、陈则、释道衍为‘北郭十友’”。从现有文献看,“十才子”之称应起于北郭唱和之时(欧阳光、史洪权《北郭十友考论》认为起源于明初,不确。),而入明后,北郭诸人“各相睽异”(张羽《续怀友诗》),不复再聚,北郭文物遂致消沉。故不当有“十子”之说。且成员一直未有变动,明人所记均为十一人。而“十友”之称所出较晚,成员变动也较大。“但两者之间又确实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联:高启、杨基、张羽、徐贲、王行既属于‘北郭十友’中的成员,又被括入‘十才子’的行列。笔者认为,这一现象,反映了诗社活动于不同时期,而各个时期其成员有所变化的状况。”(欧阳光、史洪权《北郭诗社考论》)
郭绍虞先生认为:“诸家所载不同,大抵可得三种解释:(一)结社原不止十人,至标举十子或十友云者,乃系社中之魁,举其著者以概其余,所以时代稍后便会传说不同。(二)结社虽不止十人,但以其数在十人左右,故举成数言之;后人不知,泥于十数,遂欲强指其名,转成凿说。(三)十人之中本多流寓,据高启《送唐处敬序》,知各人聚散不常,故不妨先后社集虽符十数,而人则不同,此亦属可能之事。”除第三条外,均有较大的可能性。
僧道衍《送李炼师还吴》(《逃虚子诗集》卷三)云:“荐绅吴下真渊薮,独欣东郭多交友。我着田衣共领顽,形服相忘岁年久。闲止文章立追古,宗常问学曾无苟,来仪才广班马伦,徒衡笔下蛟龙走。吹台调优如达夫,岂特百篇成斗酒。菜薖读书犹满腹,议论风飞钳众口。幼文词翰俱清俊,处敬温润浑如诱。仲廉居富曾无骄,为学孜孜能谨守。吁诸嗟子皆妙年,自信黄钟非瓦缶。一时毁誉震乾坤,万丈光芒射牛斗。鹤瓢先生清且秀,深探道术持枢纽。山房每与吾济会,茫然共入无何有。……”“闲止”指王行;“宗常”,即常宗,王彝字;“来仪”,张羽字;“徒衡”,指申屠衡;“吹台”,高启号;“菜薖,余尧臣号;“幼文”,徐贲字;“处敬”,唐肃字;“仲廉”,王隅字;“鹤瓢先生”,李睿号。除前面提到诸人外,又有申屠衡、王隅、李睿三人。
要之,“十才子”成员组成应是确定的,而“十友”则有所不同,无论是包括高启与否,各家所载都有出入。成员的变化,或许可解释为“北郭十友”应是当时卜居相近的北郭诸友之概称。 至于是否结社,《诗集》卷十五《暮春次韵僧怀德见贻》有:“风雨兼愁过尽春,愧烦问讯社中人。”《诗集》卷十五《王徵士东里草堂》:“相期岁晚为同社,隔屋歌呼定不嗔。”结社应有其事,但可能不够严密,亦无核心人物与主要纲领,故不是后人意义上的“吴中诗派。”
【三】关于高启与饶介的交往始于何年,有以下两种观点:
一、至正十一年:以《吕传》为代表。
传云:“年十六,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介之分守吴中,虽位隆望尊,然礼贤下士,闻先生名,使人招之再,先生畏避久之,强而后往。”明王鏊撰《姑苏志》卷五十二、黄暐《蓬窗类记》卷三、蒋一葵《尧山堂外记》也作如是言。
二、至正十六年:以钱谦益《列朝诗传》、金檀《青丘高季迪先生年谱》为代表。
《列朝诗传》云:“至正丁酉,张氏开藩平江,承制以淮南行省参政饶介为咨议,参军事。季迪年二十余,介览其诗,惊异以为上客。”《金谱》云:“按饶介以翰林应奉出为浙江廉访,士诚入吴,矫制授行省参政。士诚以至正丙午(至正十六年1356年)据姑苏,先生年已二十一矣!吕传年十六,误!”《殿阁词林记》/明王世贞《弇州续稿》卷一百四十六《高太史传》、清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六十二《高启传》同,今人陈建华从之。
按,本谱认为至正十六年之说不足为据,理由如下:
第一、传记之属,皆为补叙,用传主后来的称谓贯其一生,在史书中实属常见。故以此证明的观点也难以为据。以“士诚入吴,矫制授行省参政”的时间来证明《吕传》之误,尚嫌论据不足。
第二、高启友张适《哀辞》有云:“张氏据中吴,仕而才若西江饶介辈,深加敬礼。”则未明言二人始识于何年,也并未否定此前他们相识的可能性。《姑苏志》卷五十七:“饶介字介之,临川人,以翰林应奉出佥江浙廉访司,事累升淮南行省参政,分守吴中。介爽畅博学,尤嗜吟咏,精行草,日延儒绅谈弄篇翰。时四方初俶扰,郡城犹晏然。至正十六年三月九日,张士诚寇齐门,事起仓遽,介卒无所御。士诚既入据,一城鼎沸,介无如之何,闭门高卧而已。士诚累使咨访以事,强起之,介往士诚,委以兵政,然操纵不由介。介固辞,士诚命仍送回理省事。”是知张士诚据吴之前饶介以江浙廉访司守吴中,与《吕传》“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介之分守吴中”语合。另,《列朝诗传》云:“至正丁酉,张氏开藩平江,承制以淮南行省参政饶介为咨议,参军事。”似饶介在至正十六年前已为“淮南行省参政”。故在张士诚入吴前高、饶存在相识之可能。
第三、明黄暐《蓬窗类记》云:“吕勉,字懋功,尝从高太史学。太史死,勉居南濠,绝口不谈诗。永乐中,始谓人曰‘我高太史弟子也!’出太史《槎轩》、《江馆》等集手稿并所作《太史传》及张子宣、方以常、王止仲、徐幼文、杨孟载、张来仪、浦长源、梁用行哀挽……”既然吕勉是高启弟子,所言应不虚。
第四、《吕传》所提到九个具体时间,其它八个,考之高启生平一无所误。其中涉及高启具体年龄仅三次:十六岁、十八岁、三十九岁。《吕传》虽为追叙,但在重大时间上不应有错。
第五、始识与“为上客”或有时间差距,有可能张氏据吴前高启即为饶介上客,亦可能在此之后。《金谱》所云只是一种可能性,而非必然。
综上,《金谱》所云不能推翻《吕传》,《吕传》所云之事实未可轻易否定。故本谱仍因《吕传》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