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百科对Vandalism的定义: is the behavior attributed originally to the Vandals, by the Romans, in respect of culture: ruthless destruction or spoiling of anything beautiful or venerable. The term also includes criminal damage such as graffiti and defacement directed towards any property without permission of the owner.) 在万维这场文化争论中,有人提出了文化优劣论。据说文化的优劣,是可以通过量化分析来称出斤两来的。在他们的称斤论两之后,西方文化是“优等”的,而我们中华的文化则是“劣等”的。所以我们最好主动投降,放弃我们的”劣等“文化,拥抱西方的”优等“文化。尤其重要的是,我们要拥抱西方据说是非常崇高,具有终极关怀的基督宗教。有了这些,中国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世界从此就可以大同了。这使我想起一段被这些人有意无意遗忘了的关于文化征服的故事。这段故事,是本人在加拿大学习人类学的时候,从一位印第安女教授的一个关于美国和加拿大寄宿学校的课程中了解到的。今天看来,很有必要与各位有良知的中国人分享一下。至于那些已经被民教洗脑的,或者吃着别人嘴软,说不定就是在为西方的文化抹黑政策效力的人,我不指望对他们有任何意义,那就再次当我是自说自话好了。 在1620年和1621年之交的冬天,102名搭乘“五月花”号来到美洲的基督徒们,经历了难以想像的困难,处在饥寒交迫之中,冬天过後,活下来的移民只剩下50来人。当时美洲这块土地的主人印第安人,给這些移民送来了生活必需品,並且教導他们狩猎、捕鱼和种植玉米、南瓜等等生存方法。在印第安人的帮助下,來自欧洲的新移民逐漸習慣了在當地的生存方式。在欢庆丰收的日子,他们邀請印第安人一同感謝上天的賜予。这就是延续到今天的“感恩节”的由来。虽然美国人至今仍然年年庆祝这个节日,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印第安是这样一个有四万多年的文化,许多不同的民族和语言,在历史上曾建立过四个帝国,最重要的是中美洲的阿滋特克帝国和南美洲的印加帝国,发明过玛雅文字,对天文学研究的造诣也相当深,为世界提供了玉米、番薯、西红柿、烟草、可可等作物。欧洲殖民者对于这样一个文明和文化,不仅没有真正感恩,反而给他们带来了毀滅性的災難。他们不仅带来疾病和瘟疫,还抢夺了他们的土地,奴役和屠杀他们的人民。据维基百科统计,殖民时期,西班牙所属的领地有1300万印第安人被杀,巴西地区有大约1000万被杀。最后,拉丁美洲的男性印第安人基本上没有后代,其混血后代麦士蒂索人大多为男性殖民者与当地女性的后代。而北美的情况更糟,根据独立研究的结果估计,直接因为美国政府行为而导致的印第安人口消灭,高达一千万至一亿一千四百万(between 10 million and 114 million)之巨(根据 D. Stannard:American Holocaust (Oxford Press, 1992) )。就是在由美国美国政府资助的相关研究里,也承认至少有一到四百万印第安人被杀。在1720年的时候,据说美国人每剥一张印第安人的头盖皮,就可以获得高达100镑的赏金。试想这是多么残酷的杀戮。在加拿大,98%的原住民遭到杀戮。印第安人被赶入印第安保留地,,其在当地人口所占比例小于5%。在今日美国,当年这块土地的主人印第安人仅占总人口的1%左右。印第安人作为人类几大人种之一,整体上被基本灭绝这样一个事实,就是在西方人所谓“优质”文化和“崇高”宗教的名义之下,在民主美国建立之后,以政府行为的方式进行的。 在使用血腥武力的种族灭绝之余,殖民者更进行了长期的文化种族灭绝的行动。所谓文化种族灭绝,由拉斐尔莱姆金(Raphael Lemkin)在1933年的《文化种族灭绝/涂鸦》(Cultural Genocide/Vandalism)所定义,其原则为联合国2007年《关于原住民权利宣言》所采用。他的一个关键词--Vandalism,这样一个英语当中指破环,打砸抢,涂鸦,的普通词语(willful damage or destruction of any property with no other purpose than damage or destruction of said property.),被上升到一个种族灭绝的严重性,是因为这种破环行为是针对一种文化进行的,而其目的在于针对一个民族的文化遗产,文化价值,民族认同,生活方式而进行破坏的行为。而这种破坏(destruction,destroy),是以对该民族进行同化 (assimilation or integration )为目的。从十九世纪20年代起,迄于20世纪90年代,美国和加拿大政府通过所谓的寄宿学校(residential school/boarding school),对劫后余生的印第安人进行了长达近两百年的这种文化灭绝和破坏活动。 美加政府建立寄宿学校,基于这样一个基本目的,就是加拿大人认为,他们有义务“教育”和“关怀”这些在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印第安儿童。而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改变就是学英语,接受基督教(adopt Christianity ),和加拿大的生活方式(custom)。最理想的是,他们将会把学来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再传给他们的下一代,从而在几代人之间,使印第安传统文化和习惯彻底消失。所以,他们制定了一个激进的同化计划( "aggressive assimilation")而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所谓的寄宿学校(residential school)。美国人作出了一模一样的决定,就是他们对待印第安人的政策,从“死掉的印第安人是最好的印第安人”("The Only Good Indian is a Dead Indian")改变为著名的”拯救印第安人的个体,同时消灭印第安种族"("Kill the Indian, and Save the Man")计划。他们也称呼这些学校为寄宿学校(boarding school).而且,美加一样,这些学校由政府出资,由教会经营和运作,由政府雇员来管理。学生的就学是由牧师,警察和税务官强制执行,反对的家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印第安儿童从六到七岁,被强制从父母身边带走,学校都在上百英里之外,远离学生家庭的保留地,而且在十六岁完成学制之前不得回家,不得与家庭团聚。以彻底隔断他们与自己文化和语言的联系。在高峰期,加拿大的省份和地区,有上百这样的学校在运作。总共约150,000原住民的儿童, 包括印第安人,美体(Métis,土著女性与白人男子的后裔)和因纽特人的儿童被强迫离开自己的社区和家庭,去这些学校上学。最后一所这样的寄宿学校,直到1996年本人到达加拿大数年之后才关闭。 寄宿学校的建立基于一个基本的观念,就是印第安原住民的文化是一种“劣等”的文化,不能融入迅速现代化的社会,所以他们的儿童只有通过皈化基督教,讲英语或法语,才能同化到(assimilated)主流社会(mainstream society)。所以这些儿童被禁止讲自己的语言,和奉行自己的文化传统。否则,一经发现,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他们大多受到长期的身体和精神虐待,包括长期的,大面积的性虐待。他们没有机会经历正常的家庭生活,寄回家的书信也是用英文书写,所以家长并不能阅读。兄弟姊妹即使在同一寄宿学校,也不可以见面和交流亲情,因为男女在学校里是隔离的。学校通常不能提供合格的教育,因为这些学校往往地处偏远,很难得找到合格的教学师资。而且许多学校把这些孩子当作免费的劳动力。所以当这些儿童在异己的文化中,受到长期的畸形的人格影响,在他们最后回到自己的保留地的时候,他们通常发现自己没有归属感,没有技能可以帮助自己的父母,同时更为自己的文化和身体而感到羞耻。这种同化和长期虐待(mistreatment)的结果对他们是致命的(devastation),导致印第安人保留地严重的酗酒和自杀现象。同时又形成他们对政府救济和食品券的严重依赖,所以印第安保留地,往往是美国加拿大最为贫穷,犯罪率高,失业率高,酗酒,毒品和自杀现象最为严重的地方。 下面是根据寄宿学校幸存者的叙述,根据司法诉讼的记录等,我们能够看到的一些当年这些寄宿学校的原住民儿童生存实况: 最近的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的南达科他州的寄宿学校里,原住民学生被殴打,鞭笞,抖动(shaking),烧烫,扔下楼梯,被施以压力,剥夺食物,以头撞墙壁,和让他们裸体在同学面前示众。在寄宿学校蓬勃发展期间,无数儿童死于前往学校途中或死于学校内,有的死于试图逃跑时的恶劣环境或者饥饿。最近的庭外和解表明,教会提供给这些孩子的教育特色不只是残酷的体罚,而且还有猖獗的性虐待。 在最近的一次理赔中关于西北和阿拉斯加地区的相关寄宿学校性侵害案件中,涉及的受害人就多达400名。而加拿大已拨出19亿美元以支付超过20,000前寄宿学校学生幸存者们提出的相关索赔。2003年,南达科他州100多名前受害人诉讼苏福尔斯和拉皮德城( Sioux Falls and Rapid City )的天主教教区,控诉该地的几所(half a dozen)寄宿学校的牧师,修士,修女和一般雇员往往持续多年的强奸,鸡奸和性骚扰。 法院的文件和教会的记录,包含了上面描述的可怕的身体虐待和离奇,暴力和羞辱性的性虐待的细节(bizarre, violent and humiliating sexual abuse, along with the horrific physical abuse )。我们这里有人喜欢谈“性奴”的话题,对于这样制度化的,系统而大面积的对于儿童的性侵害,不知他们做何感想。下面是霍华德旺纳(Howard Wanna)的痛苦回忆: “当我在四五岁第一次抵达特卡维萨(Tekakwitha)时,修女和神父似乎很欢迎,但他们是想要我把这里当成是我的家。 这种友好持续了几个星期。 然后有一天,坡伦帕普世(Pohlen Papoose)神父来到我住的地方,拉着我的手,带我到教堂。我们来到祭坛后面一个里面只有一只椅子的小房间。 “坡伦神父让我坐下来,解开他的裤子,把他的阴茎掏出来,并开始用它擦拭我的脸和嘴唇。 我吓坏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的几次,有时在背后的祭坛,有时在他的房子。在接下来的一次,我突然被呛住,什么东西从我的嘴里流出来。 他还把我转过来,强奸我。他用双手抓住我的头发,颈部或肩膀,伤得我很重。 “他让我们五个小男孩轮班当值,这使我一度情绪迷乱。 在不是轮到我的日子,我很感激,但又为我的朋友不得不为此而受害而恐怖。 同时我也为轮到我的一天不久更会回来的事实而害怕。 糟糕的是,我没有人可以求助,甚至不能向上帝求助,因为伤害我的正是上帝在地球上的代言人。 “不久,修女也开始性虐待我,她把我放在她的袍子里,抓住我的小手揉她的双腿之间。这修女也对其他孩子那样。 这很可怕,不仅因为她这样做,而且因为那里很黑,我无法呼吸。 其他虐待,包括用树枝,软管,甚至铁铲打我们。 “这种残酷还奇怪地具有创意。 在洗澡的时候,我们必须排成队,一队赤裸裸的女孩,一队赤身裸体的男孩,这本身就很尴尬了。 我们还得轮流跳进一个洗衣盆里擦洗,擦呀擦,擦呀擦,擦呀擦,就用擦地板的硬毛刷。 然后,我们得跳出洗衣盆,全身都是擦伤。 “有一次,在我试图逃跑后,我得穿一件裙子,然后被带往户外,我被拴在树上。 “特卡维萨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 你可能会觉得,有这么些儿童,总会有吵闹和笑声。 但是,我们这么多人被虐待,我们根本就不想说话。 我们太害怕。 这就像一部恐怖电影,其中的人并肩而行,但是却无法沟通。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受的虐待减轻,可能是因为我不再是一个可爱的小玩具了,而且还因为我变得更直言不讳。 我记得我被骂作是一个聪明的混蛋(smart ass)。 当我是8岁或者9岁时(我们没有时间感,因为在特卡维萨没有像生日庆祝活动这类的时间标记),我的妈妈得到风声,听到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到学校愤怒咆哮。 我听到他们告诉她说:“带你的小混蛋走吧。”我们就这样才离开那里。(更多的故事点击这里) (当年帕普世神父在教堂的祭坛之外,性虐待印第安儿童的房子如今依然存在。在今日美国的明媚阳光下,向我们诉说着历史的故事) 教会,主要是天主教会利用这个系统和机会在西部得到了繁荣,大批的教堂,修道院,和寺院得以建成。今天,美国的政府和司法机构,还在有意无意地维护这些教会。2010年,南达科他州立法会议员体谅到教会的困难并通过法律,该法律由一位教会的律师起草,禁止任何超过40岁的个人起诉如天主教教会这样的机构(institution)对儿童的性虐待,尽管他们仍可以起诉个别肇事者。由于几乎所有的这类原住民的原告都是40岁以上,和一些被指控的罪犯都已死亡,而南达科他州关于身体虐待的法规对于这些受虐人也早已超过追诉时限,许多观察家都认为,该州的立法机关制定该法,是为了刁难印第安人并帮助教会。第二年三月,一名法官就引用该法,将18名原住民受害人扔出法庭大门。此案当前正在上诉之中。 我写这篇文章的本意,是为了用血淋淋的事实,提醒大家,认同文化优劣论的人,不要忘了,既然你同意有的文化是优于别的文化的,那也就承认了优等的文化有理由消灭和同化劣等的文化。所以从身体上消灭劣等文化的种族清洗,继之以从文化上进行的种族清洗(cultural genocide)也就很正常,自然而有理了。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不绝于书,今天离我们也并不遥远。有人告诫我们,希特勒对犹太人的种族清洗,比起美国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清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的事情。而美国人的文化种族灭绝,尘埃尚未从我们的眼前散尽。这些历史绝不应被遗忘。对中华文化的研究和批评,如果不是出于理解之同情,用钱穆先生的话来说,就必然成为“一个被征服国或次殖民地之改进,对其自身国家不发生关系。换言之,此种改进,无异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征服,乃其文化自身之萎缩与消灭,并非其文化自身之转变与发皇。(《国史大纲》引言)” ========================================= 【参考文献】 【万维相关文章】 五大自由:也谈所谓中国文化的优劣 五大自由:小议关于文化的几个问题兼答网友 五大自由:为信奉“文化优劣论”者进一言 五大自由:从知难行易看传统文化学习 史语:文化的含金量与拿文化说事 欢乐颂:中国文化不是优秀文化,So What? 落基山人:从五四的分野看今天的文化之争 白凡:我们为何研究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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