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与网，风与梦》

天上，有鸟飞过，振翅的声音轻如叹息。
它们并不孤单，彼此用丝线相连，
每根丝线都细得看不见，
却紧得让每一片羽毛都陷在无声的纠缠中。
“飞吧，”风轻轻鼓动它们，
“向前，向着彼此的方向，向着群体的节奏。”
于是，每一只鸟都在飞，
向着看不见的终点，
不知它们飞过的，是一片广阔的天空，
还是一张无形的大网。

偶尔，有一只鸟停下来，想要挣脱，
丝线骤然绷紧，带来一声惊慌的颤鸣。
其余的鸟猛地一扇翅膀，
它们用自己的力量把挣脱的同伴拉回，
有的怜悯，有的愤怒，有的只是恐惧。
“你要毁了我们！”
鸟群齐声叫喊，却没有一只鸟看见，
高远的天空正等待着它们的影子。

地上，有一只碗，深而圆润，光滑如镜。
碗中是无数的小蚁，
它们在忙碌，攀爬，
每一只蚁的头顶都是另一只蚁的脚，
每一次向上的冲动，
都会换来整个群体的坍塌。
它们拼尽力气，却始终无法爬出碗沿，
像一滴滴挣扎的墨，
在碗底画出绝望的涡旋。

碗底的黑暗是它们的宿命，
而碗沿的微光，是它们永恒的诱惑。
偶尔，一只蚁停下来，
问另一只：“外面是什么？”
但没有人回答，
所有的蚁都太忙了，
忙着攀爬，忙着跋涉，忙着踩碎一切能触及的头颅。

风从天上吹到地上，
它是鸟儿的方向，是蚁群的回声，
它滑过碗壁，抚过丝线，
不带一丝情感，
却是唯一看懂这一切的旁观者。
鸟在天上编织它们的网，
蚁在地上追逐它们的光，
风掠过塔上的人，他的目光冷如金属。
他轻轻一动手指，丝线就绷紧了，
而碗壁，则滑得更加无法攀附。

有一只鸟，忽然挣脱了丝线，
它带着撕裂的疼痛，冲向高空，
云层之上，阳光在等待，
世界豁然开朗，广阔而寂静。
它看见了塔，看见了风，
也看见了那只碗，
碗中的蚁只是一片微不可察的尘埃，
在光下，暗得如同它们未曾存在。

但鸟没有时间叹息，
它的影子被留在了地上，
被碗底的蚁看到，
它们抬起头，一片惊恐，
而后继续低头忙碌。
碗沿上的一只蚁喃喃：
“那是一只疯鸟，它的翅膀终会折断，
它的光明，不属于我们。”

风再次吹起，吹过碗，吹过塔，
吹过那张无形的网。
世界看似依然平静，
但天上的那只鸟，
它的自由，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正在洒下金色的羽毛，
如同未曾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