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气的湖南人(4) 自小学到大学,山哥都以好学生自居,很少惹事生非;至于打架斗殴,则更少涉足。不过若说与这些事情完全无缘,那是不可能的。尽管那时总的社会风气尚可,但好斗称勇,是我们地域文化的一部分,大学校园也绝无例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班里的男生也开始在宿舍走廊及寝室里练起拳脚开来。一开始主要是像老四那样的打架老手感兴趣,后来不少老实巴交的好学生也参与其中,“落后就要挨打”,是那个时代的硬道理。 一天晚饭后,走廊上发生大声喧闹。我走过去一看,只见小元,小鹏几个年龄和个头都属小不点的家伙在激动的述说什么,和他们在一起小春脸上则扎着白绷带。原来小春在一食堂买饭菜时与食堂年轻师傅发生争执,竟然被师傅用舀菜的长铁勺挖伤鼻梁骨!“要知道,那铁勺的边缘就如同刀口一样锋利啊!那小子真是太凶狠了!”小元手握拳头,恨恨地说。 很快有人把打伤小春的食堂师傅C的底细搞清楚了。原来这小子的爸爸就是管食堂的后勤处膳食科的副科长,去年没考上大学,招工进了食堂。这小子利用窗口卖饭菜的职权,极力讨好一些美貌的女生,却对许多男生刻薄凶狠。同是买一份青椒炒肉,前面那位美眉喜气洋洋地端了大半碗精肉走了,可是到了小春碗里,便成了青椒少肉。血气方刚的小春刚争辩了几句,便找至了如此惨祸,令全体男生都气愤不已。山哥主张透过团委学工部系统向学校当局告状,遭到大伙的反对。理由是官官相护,肯定不了了之。大家一致决定要给C师傅一个严厉教训,才能出这口恶气。 显然单靠矮小单薄的小春去讨回公道,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很明显,食堂的年轻师傅中不乏C的帮手。可是有小元等一邦铁哥们群策群力,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接下来的两天中,他们把老四等打架好手请去密谋多次;山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同情归同情,可是如果闹出校园学生和食堂工人打群架事件,一是胜负难料,二是很可能挨处分甚至被开除。近年来这类事件已经屡见不鲜了。 没想到,这帮家伙还委派小元找我“帮忙”了。 山哥马上说:“打架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干的。。。何况这么打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使报复成功,到时候被开除挨处分,也实在不值啊。” 小元胸有成竹地说:“你的顾虑,我们大伙都想到了。这次我们考虑十分周到,力图万无一失。首先打架不用老四这些有前科的,而是使用阿东等新手。。。我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你的优势是系里和大学的领导绝对相信你,只要你出来证明我们并无意报复,而是找C讲理时他又动粗,我们只是自卫。。。” “谁都看得出你们是蓄意报复,你们这不是让我做伪证吗?”我不安地反问道。 小元一脸严肃地说:“这件事没有你帮忙断难成功!难道你真的不为大伙的安全利益着想?想一想就算你不惹事,就能绝对保证没有C这种流氓无赖欺负你的可能?到时你还不是也要靠大伙为你出头?” 山哥一下便明白了,为朋友帮忙“义”字当头是不假,可是本质上也是为自己的安全上保险,国家与国家之间,不也是这样吗?于是山哥答应了,但也警告小元传话给各位好汉到时不要玩过火,教训那小子一下便可,千万别搞出人命,重伤都不要! 小元立刻答应了。 决战的时刻到了。 那天中午,山哥依约早早在一食堂就餐。当然周围也多出来一大帮本系本年级男生。一会儿脸扎绷带的小春推开工作间的门,对C叫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家伙考不上大学,还想打女大学生注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C被骂得恼羞成怒,手持长铁勺追到餐厅,口里还叫道:“你小子真的是找死来了。。。” 早有人将连接工作间与餐厅的小门扣紧,里面其他师傅就不能出来帮忙。老四突然闪出一把夺下C手里的长铁勺,并且迅速退出。几乎与此同时,阿东从背后将C死死抱住,使他两手动弹不得;而小春和小元等一涌而上,对C死命拳打脚踢起来。C很快被打倒在地,被小春等人的三接头皮鞋使劲猛踢。一会儿C支撑不住,便抱头痛哭起来。其实打手们聪明得很,并不踢他的头,而是猛踢他的腹部和背部,直踢得C满地打滚。 山哥一看有失控的危险,连忙拿住小元叫停。小元阿东几个不敢恋战,拉着余怒未息的小春迅速离开;工作间里的师傅们也终于冲了出来,架着呻吟不已的C送往校医院。。。 第二天,系党总支书记和副书记一起把山哥叫到系办公室,询问打群架事件。他们神情有些紧张地说,C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没有十天半个月出不了医院。这样的恶性斗殴我们系从来未发生过。后勤部门给学校很大压力,要求严肃处理。了解到山哥当时在场,希望以对党和组织的忠诚如实反映情况。 山哥把所听到的C的劣迹向两位领导述说,强调C用长铁勺挖伤小春鼻梁十分残忍,甚至有破相的危险;那天小春去食堂找C理论,我的确亲耳听到C恶狠狠地骂小春“找死”。至于同学们“劝架”中夺去C的铁勺,抱住他身体,完全是出于义愤。后来人多脚杂,C倒地后被踢,小春当然是踢了好几下,其他围观的人也有份。。。 老书记眯着眼问山哥:“关键是那些小春的帮手们是不是预谋报复?为何工作间门被从外面扣住?” 山哥不慌不忙地答道:“不会是预谋报复吧?。。。反正我没听说。。。上次小春伤的那么重,除了C的凶狠,也有其他师傅帮腔。学生帮学生,不是也很正常吗?” 我迎着老书记的目光,轻轻地说:“这两天,学生们议论纷纷,都说C的爸爸是后勤处领导,学校肯定官官相护,没准小春受伤了还得背个处分。甚至其他无辜学友也会受到牵连。。。眼下学生们都不信任学校,无心学习。。。真的希望学校不要闹出更大乱子来。” 两位系领导一下愣住了。这两年学运时有发生,每次都令他们心惊。如果我们系带头闹学潮,两位领导前途堪忧。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副书记便开口了。“我们做学生工作的,当然会尽力维护学生们的人身安全和利益。但你们学生干部不能做群众的尾巴,跟着同学们起哄。” 山哥呐呐地说“当然,当然。我一定把系领导对同学们关心传达给他们,好让大家安心读书。” 一个月后的一天,老书记告诉山哥,这件事闹得很大,学校专门开党委扩大会议研究,会上学工部和后勤处的领导彼此抬杠,都拍了桌子。最后学校决定,这一次双方都不追究责任,医药费由学校报销。但下不为例! C在医院泡了近一个月,他被调离窗口改做其他工作。全校的男生们没有不为此叫好的。 山哥一直为自己在这场恶斗中的机智和义气而暗自得意,直到多年后圣灵光照下开始认罪悔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