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诺奖季节,看到中国又是榜上无名,总有一帮“有识之士”慷慨激昂,来一番狗咬耗子。“有识之士”中,基本上就是我这样的半吊子,市井小民不在乎,专家们则根本不屑,至少装着不屑。 本“有识之士”以前就此事也发表过一些社论,但远没有达到年年讲的热情。这次是因为最近读完了岳南先生的《南渡北归》以及一篇关于叶企逊先生的文章,感触良多,反正退休没事干,就再来“慷慨激昂”一番。条理相当乱,次序和重要性没有关系,或许这儿就没法区分重要性,所以小标题并不标识1234。 高中文理科分班 这个绝对是馊注意,那些诺贝尔大国,哪个是文理科分班的。这些十几岁的年轻人,这一分班,明显就是暗示他们,这些需要学,那些不用学。尽管没有说不许学,但这些小家伙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些文科熏陶,对于将来成为理科大牛,到底有什么帮助,具体还真不好说,我有幸知道一些这方面例子,供大家参考。 Edward Witten,普林斯顿大学物理系教授,是世界上公认的第一流场论专家,或许就是第一。当初H 因子刚发明时,他是世界第一,H因子109,就是说有109篇论文被超过109人引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大学本科是文科。他具有极强的组织能力,是1972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麦戈文的竞选团队一位负责人,具体职务已无法查证。 Paul Esposito,这个不是名人,是辛辛那提大学物理系教授,芝加哥大学物理博士。他的本科专业是Classics,一个和历史相近的专业。有一次因为工作查询资料,发现某一年,他在物理学界的顶级杂志《Physical Review Letters》一口气发表了五篇文章。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做理论的,那五篇文章是和系里一位做实验的教授合作发表的。那时候他研究的是理论凝聚态物理,2010年回母校参加校友会,我发现他和那些高能物理教授坐在一起,原来他“改行”了。 50年代初,著名科学家钱三强率团出国考察,团员有华罗庚、赵九章、贝时璋等人。旅途闲暇,有人拟了“三强韩赵魏”上联求对,这上联因为“三强”即是钱三强的大号,也是三国时期韩赵魏三国的简称。华罗庚以“九章勾股弦”作对,“九章”是我国古代数学著作,其中首次记载了我国数学家发现的“勾股定理”,又刚好是代表团成员著名物理学家赵九章的大号,对的真是天衣无缝,珠联璧合。华先生的文学功底是哪儿来的,真还不好说,他因为家境困难,连高中都没有念。 几年前我发表这些感想时,忽然想起,台湾文理科也是分班的,但是李远哲。。。我马上向太太查证,她说,李远哲念书的时代,真还是不分的。 标准答案 中国目前的制度,是不鼓励质疑标准答案的,文科尤其如此。这儿不能多说,很容易政治不正确。 中国还有一种另类的标准答案,那就是领导人的讲话,即使错了也要讲出个道道来。北大校长的“鸿鹄之志”,认个错不就完了,非要长长一篇,就是想说,错的情有可原。堂堂故宫博物院赠送锦旗,会来个“撼祖国强盛”。群众质疑后,还要强词夺理,这个脸就是不肯丢。。。等等等等。这种“指鹿为马”式样的教育,你能指望被教育者将来得诺贝尔奖吗? 文科如此,理科居然也有,还是我的亲身经历。他们也不狡辩了,干脆不理睬。相比之下,普林斯顿考试委员会出“错”,负责此事的教授当即写信向一个高中生认错。这儿打了引号,是这个“错误”实在太高级,要不是这个高中生超级厉害,常人根本发觉不了。美国精算师考试出错,我写信指出后,约两星期后收到回信,诚恳认错。所有考生的成绩,因为此题进行了调整。我则明显因为举报的原因,给了满分。 终身教授和肚量 美国,或其他国家的终身教授制度,国内很少有人明确反对的。但要自己做,就有点叶公好龙了。有一年诺奖季节,众人慷慨激昂之后,有人冷冷地来了一句,Nash 如果在北大清华,早就被赶走了。 我所在的辛辛那提大学物理系,有一位华人教授,得到终身教职后,硬是一篇论文都没有发表,学校也没有拿他怎么样,或许也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只是退休时,他也想申请个名誉教授(Emeritus),在系里保留个办公室,说是要继续做研究。这就对不起了,你上班时不做研究,退休了倒要做,谁会相信你啊。 打个不很恰当的比方,假如想开自助餐厅,就要有容忍大肚汉的度量。当然,自助餐厅理论上浪费是不允许的。 伯乐的水平 要成为伯乐,除了学术水平,道德水准或许更为重要。从“标准答案”一节可见,现在许多号称伯乐的,道德水准已经大不如前了。这儿介绍一个70年前的伯乐三人组。 1945年,俞大维提出,要从西南联大选出一些优秀学生到美国深造,向美国学习造原子弹。得到批准后,他和有关官员决定由曾昭抡(化学)、吴大猷(物理)、华罗庚(数学)组成甄选小组,各从自己专业选两名学生,六位精英是唐敖庆、王瑞駪、李政道、朱光亚、孙本旺、徐贤修。他们没有选拔考试,全是伯乐一句话。当然,伯乐们肯定和副伯乐或助理伯乐有过讨论。从这个候选人名单,我们可以看出伯乐们的学术水平和道德水准。 前面说到,写这篇“社论”一个原因是最近看了一篇关于叶企逊先生的文章。叶先生堪称伯乐的伯乐。。。他一共培养了79位院士,23名两弹一星元勋中一半以上是他的门生或门生的门生。叶先生后来死的很惨,这篇短文自然不便涉及太多,详情可参看岳南先生的《南渡北归》或《最后一代大师》。即使在正常的学术环境下,叶先生本人也不一定能得到诺贝尔奖,但使物理化学两科的国人得奖日期大大提前是完全可能的。 最后以一个真实的“笑话”作为这篇很杂乱的短文的结尾。十几年前一次会议期间,有记者问杨振宁先生,中国大约多久会得诺贝尔奖,杨先生坚定地说,二十几年。记者问哪方面的奖。数学奖。也不知是记者使杨先生出了丑还是杨先生使记者出了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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