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艰难移民路 1998年亚洲爆发金融危机前夕,贾皓开始当美国商人。当时为他全权负责运行的鲍尔接纳了安妮。1976年出生的她,1993年17岁时来的美国,在亚特兰大的高中读了一年。 美国大批量接纳来自越南的移民主要有三波:最早的一批是1975年初南部战败时跟随美军战舰撤离的,主要是南越精英,有着良好的教育和社会地位,曾是美国的依靠;第二批是沦陷后,越共政府虐待和排斥之下的被动行为,还有就是1979年初中越之战后越政府有意识的排华,迫使大量华裔离开故土,作为难民流落世界各地,辗转多个国家、地区最终落脚美国的结果;第三批是对遗留的美国大兵和越南女人混血儿和他们母亲的救赎。 自称有华裔血统的鲍尔,和自称与中国没有关系的杰克、克里属于第一批,安妮的妈妈属于第三批。1975年初夏时,汉娜的父亲带着两岁的她已经爬上了即将撤离的美国军舰,母亲却被人群挤丢。意识到妻子没有成功爬上的父亲,放弃了难得的逃生机会,又费劲的逆行拥挤的人流带着女儿下船寻找。原来,柔弱的妻子被人群挤到边缘再被推向水里跌入大海,刚爬到浮桥边,他费劲的伸手拉上妻子时,军舰已经起航,离开的机会就此丧失,成为他余生最大的遗憾。 1969年,迫于国内压力,美国当选总统尼克松启动撤军计划。到1971年,美军死亡人数已达4万有余,超过美国民众的容忍量。1972年3月,觉得时机已到的越共领袖武元甲,动员几乎全部军力发动复活节攻势。美国出动B-52战略轰炸机对北越进行对抗和报复性全面轰炸,结果以北越失败告终:越共损失超10万人,武元甲被撤职。随后,屈服于美国战略轰炸的淫威,和急于同美改善关系的苏、中压力,北越回到谈判桌,于1973年1月签定巴黎和约。 1973年3月,美军全部撤离。次年南越福隆战役战败,拉开沦亡序幕。1975年1月,北越发起决定性攻势,几个月后南越土崩瓦解。1975年初夏西贡陷落,13万多人选择逃离。大部分乘美国军舰到达关岛随后进入美国,被分散安置,数千人去了加拿大。1976年7月越南统一后,很多人从陆地穿过边境逃亡,美国在曼谷设立难民办公室,来处理这些难民进入美国事务。 1974年初出生的鲍尔,父亲曾是南越军的营长。那一年,父亲带着岁多的他和妈妈,没有挤上美国军舰,却挤上条破旧的木船,从海上逃到香港。呆了段再到泰国,又住了好久才来美,此时鲍尔已经六岁。几年后妈妈病故,随后不久,带着一儿一女的父亲,和有三个年幼孩子的卡洛琳搭伙过儿子。三十几岁的卡洛琳不仅姿色不错还很能干。他们一家七口一起,走出加州先去亚特兰大干了几年,攒了点钱,后以加盟店形式来到克利夫兰。几年下来,攒下好几十万。 有钱后,鲍尔父亲开始恶习复原。先是享受生活,每天网球、游泳,生意上都是卡洛琳在打点,而且做的有条不紊。再随后,父亲有了更年轻的女朋友,二十岁的格蕾丝。至此,卡洛琳忍无可忍,将自己在两家店的股份卖给贾皓回去加州。鲍尔的父亲则搬回越南长住,找了个十八岁的女孩,在西贡买房投资、出租,过着悠哉闲哉的地主、老爷日子。没想到刚好收获了随后十几年内西贡房价几十倍的暴涨,他无意识的投资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正是鲍尔父亲的自我放肆,给了贾皓在商场起步的机会。 越战期间,一度涌入高达五十万之众的美国大兵,不少人和越南女人发生情愫。美国政府觉得自己应为越南女人的感情付出买单,特别是那些留下的混血儿。他们一直在遭受来自政府有组织的非人道虐待,美国必须拯救他们。于是,所有能证明自己昔日和美国兵有染的,此后有了孩子的她们,可以无条件移民美国。 安妮的妈妈吉阿娜,成功的证明了自己有个和黑人士兵的混血儿。1993年初,四十出头没有多少文化也不懂英文的吉阿娜得以带着儿子先行来美。先靠美国政府救济生活,后做美甲自食其力。几年后她又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已经十七岁的安妮移民过来,送入附近高中。 1948年出生的吉阿娜家境一般,生活在越南南部的乡村,离西贡不远。十几岁时父母死于战火,留下她在穷亲戚关照下勉强活着。六十年代的越南土地上,战火一波接一波,到了六十年代末期,北越的武装入侵不时的深入南方腹部,很多壮年男人死于战火。有些姿色的她后来到西贡去混,做些最基本的工作,艰难度日。她和很多年轻女人一样,为了霍尔蒙发泄,更为了好点生活,和美国大兵好上。她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怀孕,居然成功。 进入七十年代,不得不面对的是更加的混乱。74、75年时日子过的最为艰难,很多时候她过的饥不果腹。越南南部被北方攻破后,作为战利品她被来自北方的军官阮文雄占有。军官变成了地方官,阮文雄的妻小不久从北方搬来,吉阿娜成为雄先生的三个编外女人之一。因为这种关系,她没有被送去劳改营,还得以有口饭吃。第二年夏天她有了安妮,吉阿娜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父亲就是阮文雄。 妻子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但却不敢做任何干预,只能选择听之任之。他也还算守规矩,编外就是编外,不会刻意向编内拉。编外的三个女人也没胆量和能力来挑战正宫娘娘地位。照顾四个女人,负担自然不轻,他乐此不疲还得想着法子捞外快。 1975年4月占领西贡后,北越政府在全国建立了数百个劳改营,年底前就有两百余万被送进去,对象为所有潜在敌人和可能的不稳定分子:前南越政府官员和公务员、宗教人士、知识分子、商人,还有发过牢骚或者革命意志不坚定的共产党员。这样的操作,和当年希特勒对犹太人的处理如出一辙。战后重建,原本就物资奇缺,劳改营中的生活条件更差:食物不足,卫生条件糟糕,缺医少药。这些革命的敌人,在越共枪口下过的日子,比初期被希特勒抓到集中营的犹太人更差。他们在缺乏必须工具和基本条件的情况下,被迫从事繁重、危险工作,在丛林里伐木、修建兵营、挖井,甚至排雷。高强度的劳动,不足的食品,热带森林恶劣的环境,疟疾、痢疾和脚气病的肆虐,大部分人身体快速变虚、弱。越来越多的因病倒下,而一旦生病,结果只有死路一条,由此带来极高死亡率:至少十分之一就此死在劳改营。 开始时,吉阿娜还能从阮文雄那得点接济,两年后,阮文雄自己也被送进劳改营,那时安妮还不满三岁。作为单身母亲,吉阿娜带着安妮继续在西贡讨生活,文化不多缺乏技能,只能做些低薪的粗活,长期的劳作时间换来的不过勉强过得下去。在他被关进劳改营后,经常的小小的安妮不得不一个人呆在家。母亲走前会留些简单食品,再将房门锁住,十几个小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看见的是已睡着的小安妮。 在那个年代,昔日繁华的西贡,当年越南的大上海,女多男少。处于少数的男子有机会吸引女人来养活自己。男人吃软饭的习惯就此获得强化。为了未来老有所依,姿色弱些或年龄大点的女子,还得求,花大价钱获得精子“馈赠”。男女鱼水一番,男人还觉得自己为这个女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女人就此心甘情愿带着感激,男人则心满意足带着得意。夜幕之下,一对对的苟合就这样成交成功。政府管不了也不想管:就在相邻的中国在无人性的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时,同样社会主义的越南,却在鼓励无道德底线的制造生命。今天的越南,男女比例早趋平衡,类似的交易却依然存在只是不再普遍。男人的优越感,吃软饭的传统,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严格说来,吉阿娜是没有移民资格的。她不是华裔没有不得不离开的政治苦衷,自己也没有什么财产,一直挣扎在社会底层。1992年 时,已经出狱几年也混的不怎么地的阮文雄,鼓励她抓住机会:充分利用那些流落街头无人要的孤儿,美国大兵和越南女人的混血孩子。 于是,她掏出所有,花钱在街上买了个流浪儿作儿子:黑越混血的托尼。 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西贡街头出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昔日随处可见的混血流浪儿,几乎在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即使是有些残疾的,也永远消失。街道由此变的安静、干净些。 随后不久,吉阿娜带着托尼来到美国。 在美国生活的数以百万计的越南裔移民,多数没有多少文化,更谈不上语言能力。联邦政府强制要求州地方政府分散安置他们,做法类似国内对三峡库区移民。于是,为数不小不懂英文的新移民,突然间出现在美国各地,吃着政府福利,悠哉闲哉过日子。无所事事久了就会无事生非,各地和越裔的冲突事件不断出现,地方政府头疼,地方居民想他们尽快离开,越裔自己也不想就此继续呆下去过无聊日子。慢慢的,多数搬去加州和德州等地,凝聚之后开始慢慢形成越南人社区,且规模越来越大。 开始时,吉阿娜被安置在亚特兰大,随后到来的安妮也跟着她从那开始。 贾皓给安妮工作时,她已经在亚特兰大和随后的纽约水牛城工作过好几年,一直做美甲。那些店都是在清冷的小购物区,生意勉强维持着。多数美甲店都这样,走的是低端和廉价。而且,开始几年的生意并不好,美国女人还没有开始对假指甲的狂热。不过,爱美的美国女人对新生事物接受速度快,到千禧年前夕,在热带的佛罗里达,近八成的中年女性带有假指甲。 那时候,贾皓的店开在刚刚建好的豪华购物中心,产权属于一家大国际商业地产上市公司。在这样档次的购物中心开美甲店,至少在俄州,贾皓和鲍尔是第一。再早几年,鲍尔父母在附近一个比较旧的购物中心开店,生意做的红火。正是有了那几年经验,他们才有胆量在更豪华,更高端的地方开新店。听说俄亥俄州的生意好做,大量越裔蜂拥而至,可是,俄州严格的执照考试标准,又拦住其中多数,特别是那些英文水准不够的年长者。这时,拥有执照的美国人虽然为数众多,可是,越南人却坚持不训练不雇佣非越南裔! 几年后,俄亥俄州政府发布消息说,接受高达百万美元贿赂的相关执照管理部门的公务员,被送进监狱,接受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在一个执照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的行业,居然发生如此巨额的行贿,让普通美国人难理解,越南人却清楚猫腻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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