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位同窗說:祝福新選上的總統,相信這次他不再是單槍匹馬,他的團隊或許能給美國帶來新的變化,或者真的讓美國再“偉大”——雖然我完全不信,不信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也不信他給問題百出的美國開出的短平快藥方。我站在這裡拭目以待 老高按:認識40多年、期間常有爭論、也常讓我佩服的一位大學同窗,發來她最近寫的一篇文章:《民主黨輸了,我贏了一百塊美元:川普為什麼會捲土重來?》。 她在發文時署名:“蕭蕭落木”,介紹:女,教書為生,喜歡:胡思、亂想、胡寫、亂說。 此篇是否也是“胡思、亂想、胡寫、亂說”?讀者明鑑。 民主黨輸了,我贏了一百美元:川普為什麼會捲土重來?
美國2024年總統選舉分析,日常思考 作者:蕭蕭落木,出處:https://matters.town/a/ejbaicy6cdp1
一、川普的四年 老伴和我多年都是民主黨的支持者,2016年川普上台,我們都非常震驚。我仍然記得那年選舉一個月後我一個人去西班牙旅行,到了巴塞羅那的賓館,我第一件事就是急切地打開電腦,聽美國政治的分析。 川普的第一次上台,挑戰了我們對“總統”這個職位以及總統的期待。我完全着魔了:為什麼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個人道德品質有嚴重問題的人能成為美國總統?為什麼美國人會選出這麼一個總統來?我就是在其他國家旅行,關心的還是美國的總統選舉,雖然總統選舉過去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這個問題成為我那一兩年閱讀的主要出發點。 2017年1月川普就職之後,我和老伴兩個人的日常生活與新聞報道中幾乎天天都讓我們目瞪口呆的川普的驚世駭俗的各種行為就連在一起了。川普的霸道總裁的獨裁領導風格讓世界震驚。比如開除FBI主任詹姆斯·科密(James Comey)的方式:他先在推特,然後在電視上宣布這個消息,科密本人那刻正在加利福尼亞開會,看到電視新聞才知道自己被解僱了,回到華盛頓首都的時候,他已經不是FBI主任,不能再乘他去加州的國家飛機,得自己買票坐飛機回家。川普對其部下的工作方法就是冷酷、蠻橫,大總裁的一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絕對暴力,他管理國家如同一個私企老闆,把國家視為自己的產業一樣,把聯邦公務員當成自己的雇員。 川普的在總統位置的行為,幾乎每天都衝擊我們的視聽,川普的對外政策或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對外政策,對世界其他獨裁者的吹捧與讚美,我們沒有預期,也沒見過。川普突然去見金正恩,公開稱讚金正恩多麼了不起,三十多歲就能統治一個國家,對獨裁者情有獨鍾。他在2017年突然宣布對中國的產品加稅,中美貿易戰開始打響,正在進行的全球化突然被川普的大刀一頓亂砍,弄得七零八落,一個混亂的世界開鍋了。 自從川普在美國的政治領導人的位置上,美國進入一個快速的“禮崩樂壞”時代。以前總統候選人,離婚都是污點,川普結婚、背叛、離婚再找更年輕的女人,公開地就重複了三次。選民們不但接受,很多共和黨的支持者還天天都在網絡上羨慕川普的桃花運,稱他現在的夫人是美國最美的第一夫人,忘了這個夫人其實是一個“挖呀挖的挖金者”(Gold-Digger),專門跟有錢的老男人結婚。幾千年來男人有錢就可以“享受”漂亮女人的這個“男人叢林法則”,以前是隱密的,被美國的宗教道德指責的,川普把這個“法則”公開化、合理化、並成為小事一樁。同時,川普的結婚離婚應合了美國中下層社會近六十年來的婚姻解體,雖然川普的婚姻跟普通人婚姻的解體根本不是一回事。 以前性騷擾是一個相當大的罪名,但多次性騷擾女性的男人成了總統,可見性騷擾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了。從川普之後,任何人的道德問題都不是問題了,無論是偷稅漏稅,還是嫖妓封口,無論是小氣地對自己上台典禮的觀眾數字謊言般誇大的執着,還是對烏克蘭總統的黑社會般的威脅,瘋狂自戀的自大狂與利用國際政治達到個人目的,都不是一個事兒了。 美國是一個文明程度、行為舉止都很有規則的社會,“civility”是美國社會的公則:禮貌、社交分寸、適可而止等等是西方文明的“禮法”,是孔子提倡的“禮”,如果禮亂了,就是禮崩樂壞,社會秩序混亂,道德標準混亂。川普成為總統之後,傳統的西方的“廟堂禮樂”——政治遊戲的規則和政治行為習俗都被打破了,美國進入了一個政治文化“禮崩樂壞”的時代,政治文化在洗牌,社會離心力越來越強。 二、拜登的四年 2020年民主黨拜登的重歸完全可以理解。大多數美國民眾還是體面的、善良的、有度的,所以拜登當選,表達了大多數人們對川普混亂狀態結束的渴望,大多數希望國家政治能安靜一點,社會回歸正常,無論是世界首富馬斯克還是大多數美國公民都把票投給了民主黨的拜登,雖然拜登當時已經開始老態龍鍾,但人們都忽略不計,大多數人嚮往一個沒有川普把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國家領導人。 拜登住進了白宮,並不是他代表了未來,而是他代表了一種讓人心安的延續:那個decent的美國回來了,那個胡來亂干的總統製造的亂糟糟的美國翻頁了,美國重歸過去我們熟悉的政治方式:總統不是娛樂明星,政府回歸高大上,白宮再次遠離老百姓,他們做的事情,比如暗中鼓動戰爭都在民眾的視野之外。 自從拜登上台,我連新聞都不怎麼看了,一切平靜,雖然拜登在對中國的政策上,完全繼承了川普並加倍地把中國當成軟柿子捏,當成不共戴天的對手。國務卿布林肯對中國頤指氣使,亦讓我震驚,這個美國最高的外交官,舉止如同最活躍的戰爭鼓吹者。他的“不是坐在桌子旁邊吃,就是在菜單上被吃”的理論,讓我不寒而慄:國家之間的關係難道是吃與被吃的關係嗎?這,這,這,是美國外交代表的思維? 美國的主流媒體在2016年川普上台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反思自己的輿論導向問題,他們的結論是2016年大選前他們給川普的媒體時間和版面太多了,無形之中幫助了川普競選,所以他們的痛定思痛,改正的就是整個川普的四年他們把震驚和厭惡導向川普,輿論和媒體讓我們這些普通的人對川普的行為感到時刻震驚,越來越對混亂感到不安,我們的頭都大了好幾倍,我們需要回歸安寧,媒體的帶領是拜登民主黨回歸的推動力。 拜登時代伊始,主流媒體跟我們一樣,珍惜這種混亂後的平靜,主流媒體緊跟拜登政府走,主流媒體的電視網,除了福克斯媒體,其他的幾乎都成為了民主黨政府的跟隨者,這在美國的歷史上十分罕見,上次他們這樣做的時候,還是第一次大戰爆發之後。 對拜登的政策,主流媒體諸如《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幾乎很少質疑,與他們時刻對川普政策的質疑完全不同,他們一邊倒地支持拜登政府,似乎成了政府的傳聲筒。比如媒體不質疑拜登政府的烏克蘭戰爭的政策,他們用非常簡單的劃分方式,美國-民主/俄國-專制,至於地緣政治的背後國家之間的權力角逐完全不提,《紐約時報》拒絕發表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家傑弗瑞·薩克斯(Jeffrey Sachs)教授的質疑這場戰爭的文章,電視上斷然阻斷他的發言等等。老百姓被遮蔽在輿論的一邊倒之中。再比如,北溪2號輸油管的被炸,主流媒體從來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直到今天還在遮遮掩掩。 還有,就是民主黨開始對川普的反攻倒算和清算,這在美國歷史上也是罕見的。美國是兩黨制,一般說來,執政黨對前執政黨不是進行政治倒算,而是改變其政策,用這種方式糾正彼此。但拜登時代,民主黨對川普進行了各種政治清算,川普是一個缺點甚多,道德品德有各種污點的人,很容易找到他罪行,各種罪名,各種起訴,各種各樣判決,虱子多了不癢,川普不但沒有被污名,反而成了“久經考驗”的領導人。主流媒體基本上都站在民主黨的一邊,天天把川普往監獄旁邊放,造成的印象就是民主黨在斷川普反撲回來的後路,對普通人的心理反彈是民主黨沒有預料到的。 三、主流媒體的失信 與主流媒體成為政府的傳聲筒對抗,這幾年出現了大量的自媒體:Substack——美國網絡自媒體大平台(substack.com/home),R...s://rumble.com/), Patreon——網絡自媒體的藝術、作家,自由職業者等的輿論與視頻平台(www.patreon.com/),這三個大平台堅持不審查任何言論,也要求必須交費閱讀或觀看,以及如The Free Press——這樣的上百萬用戶必須交錢閱讀的個人的獨立媒體(www.thefp.com/)。 拜登的四年,主流媒體的信譽大大降低,普通人對主流媒體的信任率降低到史無前例的低水平。2020年六月,《紐約時報》因為在“觀點”專欄發極端保守派參議員湯姆·科頓(Tom Cotton) 的觀點文章,導致一千多《紐約時報》工作人員要求向“觀點”專欄的編輯究責,結果編輯部主任辭職,年輕的責任編輯巴麗·維斯(Bari Weiss)也被迫公開辭職,這個事件標誌着主流媒體對“異議”的禁言。“觀點”欄目都不能發表不跟主流潮流的異議了,在倡導言論自由的社會,這無疑是一個明顯的轉變。主流媒體淪為黨派工具,成為政府的傳聲筒,媒體的獨立性被忘在爪哇國去了。 拜登的四年,Substack, Rumble, Patreon這樣的大平台和自媒體給美國這個民主社會提供了新的“知道”方式。除了鐵杆的民主黨支持者或鐵杆的共和黨支持者之外——他們基本跟着各自的黨的指揮走,不會尋找不同的聲音來質疑自己,自媒體平台給希望聽到不同聲音的有意識的讀者和觀眾提供了新的可閱讀的文章、可觀看的視頻、可聽的播客,提供了新的角度。這對川普再次歸來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我也是對主流媒體逐漸失望的一員,雖然我仍然訂閱《紐約時報》,並天天都看這個人文網站“藝術與文字日誌“(www.aldaily.com/),裡面有美國和世界的的各大傳統報紙(25家)以及各大雜誌(近百個)的直接鏈接,我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瀏覽傳統媒體各大報紙和雜誌的頭條,並挑選感興趣的閱讀一下,我知道主流媒體在說什麼。 四、西方自媒體 我平日聽的卻大多都是自媒體——上下班開車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時候,每天走步或周末爬山的時候,我都在聽。一天要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聽,往往聽的比讀的還多,這樣,我的想法就越來越跟主流媒體的敘述不一樣。比如,關於俄烏戰爭,我因為多年來喜歡俄國著名公共知識分子弗拉基米爾·龐澤納(Vladimir Pozner)和美國國際地緣政治學教授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的書,從戰爭打響的開始,我就覺得主流媒體在誤導大眾,弗拉基米爾·龐澤納2018年的演講——美國怎樣創造了普京給我非常深的印象。我同意米爾斯海默和薩克斯教授的觀點:這場可以避免的戰爭是美國政府故意鼓動起來的。這不是主流媒體大量宣傳的民主和專制的戰爭,那只是冠冕堂皇的敘事,這場戰爭本質上是美國軍工複合體和美國政府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烏克蘭人民的代理人戰爭。 離開《紐約時報》,傾向於言論自由的巴麗·維斯自己乾脆建立了《自由出版報》The Free Press,她一個人用不到兩年的功夫建立起了一個聲譽卓著還賺錢的媒體。我是從她發表第一篇文章開始就看她,眼看着她的媒體越做越大,真是不得了。我也常常聽她播客,比如去年(2023年)夏天她開始採訪每一個要競選總統的候選人,給這些人一個機會,用一個小時談論自己的政治主張,共和黨和想挑戰拜登的民主黨的十幾個候選人,人人都談。我就是通過這個採訪了解到這些希望成為為總統候選人的見解的,比如小肯尼迪,這在其他主流媒體根本沒有的。主流媒體傾向拜登,根本不給要跟拜登競選的民主黨人機會,所以民主黨內無競爭,迫使小肯尼迪最後加入了川普。 與此同時,主流媒體的敘事越來越顯出他們的意識形態先行的本質,意識形態先行,無論是什麼意識形態都會遮蓋真實。主流媒體在自由主義的敘事裡相信自己的正義性,我閱讀他們,常常很納悶,記者們的批評精神哪兒去了? 但是自媒體平台也有很大的危險性。其危險性在於,因為沒有言論審查,十分危險的思想也在傳播。比如,川普的思想資源很多來自他過去的謀士斯蒂芬·班農(Steve Bannon),班農在自媒體上非常活躍,並非常自豪他的思想和他的組織影響了歐洲各國政治的向右轉,並對美國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對川普捲土重來有深刻的影響。意識到班農的危險,班農在拜登執政期間被起訴,被送進監獄,但班農思想是西方自由主義思想下的主要潛流,很多人認為班農的思想是法西斯般的思想,他對世界到目前產生的影響,以及未來的影響,我可以再寫專文論述。 五、民主黨怎樣失去了選民? 自從拜登上台的這三年半,我作為一個普通人最大的體驗就是通貨膨脹,可是主流媒體對此的報道卻常常輕描淡寫,避重就輕。 這幾年漲價的日常食品生活用品還是小事,我們溫水煮青蛙一樣地煮自己,也沒有把這太當回事,但各種保險的漲價,房屋保險、汽車保險等等高漲,簡直到了瞠目結舌的地步,房屋價格從2021年下半年開始突然暴漲,讓第一次買房子的人無法買房,到今天雖然降價了一點,但價格仍然遠遠超過普通人掙的錢可以付得起的地步。汽車價格也暴漲,有一段時間,舊汽車的價格都快趕上過去的新汽車了。事實是,民主黨的上台,民生沒有得到多大改善,通貨膨脹是大多數人感受到的日常,可是民主黨在競選期間,不太談論這個有關民生問題,好像他們都不生活在我們的世界裡,民主黨與現實明顯脫節。 川普的個人道德和行為使美國的道德文化的准發生了根本的改變。造謠、說謊成為不覺得可怕可恥的政治方式,如果說以前政客們也這樣做,但很隱秘,被發現了還是一樁罪證(比如美國總統尼克松被迫下台),現在,川普胡說八道,造謠,撒謊,給政敵起外號羞辱對方,小學生霸凌的方式的政治鬥爭都成為正常之後,兩黨互相造謠式的攻擊也成為正常,政治競爭成為互相扔屎的過程,弄得我什麼新聞都不敢相信,恐怕是假新聞吧? 更有甚之,民主黨在拜登上台後,對川普的政治清算,不僅激起川普的堅定的粉絲們憤怒,也讓很多所謂的“獨立”的選民逐漸反感,把對川普的種種批判看成政治迫害。結果是川普罪名越多,人們越同情他,結果他犯的罪也算不了什麼了,文化的改變,道德標準的降低,讓川普繼續在勝利的大道上奔跑。 而民主黨傲慢地繼續打極左派的文化戰爭,企圖用這個方式爭取選民。性別多樣化議題、墮胎議題,這些年討論和爭論了很多,在年輕的一代里,這已經不是太大的問題,繼續爭論這些議題,改變不了根本就是保守派的人,也改不了根本就是進步派的人的立場。但民主黨不反思,居然預測人們還會繼續為這個問題爭論不休,再次脫離現實。 比如換性別人士用廁所,本來不是一個大議題,只要給一個單獨的廁所加上鎖,就可以不同性別輪流用,如果你是換性別人士,你就去單獨的廁所就行了,這不是一個重要的“權利”的議題,是用很簡單方式就能解決的議題,所以繼續推進這類的議題就是浪費時間,而且收效甚微,引起反感。好在今年這個議題不是大問題。 民主黨還在繼續用“性別和種族”這些問題試圖爭取黑人或少數族裔包括亞裔,認為人們會根據自己的膚色選擇候選人。也的確有很多人根據膚色支持候選人。哈里斯被確證為民主黨候選人之後,我的一個白人教授朋友打電話給我,激動地說:哈里斯是黑人,是女性,是亞裔, 我堅決給她投票。我問:她的膚色重要嗎?民主黨里有很多這樣的時刻感到“白色內疚”的人,但我是有色人種,我覺得我的膚色不欠任何人選票。 “性別多樣化“這個議題其實對父權社會裡的很多男女都是一個挑戰,需要時間理解和消化,一些黑人男性在黑人女性的巨大進步下已經感到女性的力量壓到了他們,(這點與一些根本不明白女權主義思想的中國男人對女權主義的”先天“反感是一回事),結果導致有些少數族裔男性不再支持民主黨,因為他們感到自己力量在被減弱,民主黨越覺得自己進步,越脫離現實,疏離本來可以支持他們的男性。 女性也不例外。對很多女性,墮胎問題不再是選舉的根本問題,民主黨繼續糾纏這些問題,只引起更多女性逃離這個議題,不把這個議題當作自己的出發點,特別是這次選舉。哈里斯沒被選上總統,不是因為她是女性,這個問題從2016年以來八年之內已經基本(可能沒有全部)解決了,美國人總體的性別平等觀深入人心,就是共和黨人大多數也是性別平等的信徒。哈里斯沒被選上總統,不是因為哈里斯是黑人,這個問題也越來越不那麼重要——畢竟哈里斯的丈夫是白人,競選夥伴也是白人。 哈利斯沒被選上,根本的還是她在媒體面前沒能展示她的領導人的能力和氣魄,她也沒有自己獨到的對未來的遠見和願景,她沒給自己定義為新的可能,卻表達依舊走在拜登的路上,這條路,大多數美國人已經嫌棄,民眾嚮往轉變,民主黨似乎根本沒意識到這點,還沾沾自喜,傲慢地走在舊路上。 對我來說,致命的是美國政府和媒體對言論自由的封殺。美國一直以言論自由而著稱,這也是世界上很多的人把美國看成是人類的燈塔的原因之一,但是,因為文化戰爭,美國的進步派越來越不容忍不同意他們的言論,進步派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偉光正”,他們的理論不容質疑,他們自以為代表歷史的方向,對一切挑戰他們思維的言論都想封殺,都想封口。 這在大學裡是最明顯的。大學本來是辯論、思辨和追求真理的地方,應該允許各種思想的存在,就是錯誤的思想也該允許存在,但現在因為激進進步派的強烈主張,一些對他們的理論或敘事或故事有懷疑的都被描繪成“種族主義、性別主義,恐同“等標籤,被他們看成反動、落後、愚蠢,激進勢力挾裹着時代潮流,大學裡不同的聲音被壓制,誰都不想被學生舉報,說話或開玩笑不慎,都有可能上升到政治錯誤的地步。 其次,就是對不同聲音新聞媒體的打壓。俄烏戰爭一開始,美國政府立刻封禁了俄國在美國的新聞頻道“今日俄國”,這個台的工作人員全部解散,你無法了解俄國政府的立場,你只能聽美國的宣傳。作為堅定地相信言論自由的人,我覺得這個封禁的指令是與美國憲法對立的。知己知彼才能做出正確判斷,美國憲法保障言論自由,但拜登政府就是毫無顧忌地封禁了這個台,那些在這個電視台的節目也都沒了,沒有任何主流媒體對此發表質疑意見,大家都覺得俄國是敵人,普京是獨裁者,不讓他們在美國社會發聲是理所應當的,這讓我想到中國的階級敵人被打倒的時刻,我很震驚,猶如大夢初醒,明白了美國“言論自由”的界限。 我逐漸看出了美國政府的意識形態宣傳,幾乎也是無孔不入,主流媒體似乎患了集體軟骨病,媒體人員大多也是跟風,人們很擔心自己不跟大多數人一樣,只有少數的人才有勇氣,在隨眾和跟着安全的主流意識形態走這方面,美國跟其他國家沒有那麼多的不同。我長久以來相信美國的美麗就在於思想的不統一,對立思想的人可以容忍彼此,但這個傳統已經在這幾年之內被嚴重地消弱了。 六、民主黨輸了,我贏了一百塊美元 以上種種原因讓我感到民主黨沒有傾聽民眾的聲音,沉浸在感覺良好自欺里,總統競選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早在總統選舉之初,我就對我可以信得過的朋友說,民主黨沒戲了,現在民心思變。我的一個好朋友聽我這樣說,對我說,你可以不選民主黨,但你不能選共和黨,如果你選,我們的友誼就完了。我笑,可見民主黨支持者的不容忍。 早期選舉一開始,老伴就積極去選舉,對我說,就是民主黨把一隻狗當成競選人,我也得投民主黨的票。我還是笑:民主黨,我們投不投票,都會輸掉的。他不同意我,他說民主黨一定會大獲全勝的。我說,拿一百塊錢出來,打賭。好!打賭! 一個年輕的朋友在跟我討論競選的時候,勸我一定要投民主黨的票,勸我說,你不投民主黨就是給共和黨投票。我說,政治從來不是二元對立的。(其實2000年我也用同樣的話勸過我的朋友斯考特,那時我還沒有投票權。),24年之後,我想到24年前我跟這位年輕人有同樣的想法和言論,想到自己真是老了,不再信服美國政治的二元對立,政治是一個廣闊的色譜,你可以淺灰,也可以深灰。美國的兩黨在本質上有相似之處,用傑佛瑞·薩克斯教授的話,美國現在沒有兩黨,只有一黨—uniparty,特別是在外交政策上。 我最終投內心裡最信服的人的票,把我的選票給了我喜歡的富有激情的黑人知識分子,美國哲學家康納爾·韋斯特(Cornel West)教授。我讀過他的書,也見過他,對他的印象非常好,他是和平主義者,我也是,我反對任何戰爭,世界上最大的邪惡就是戰爭——用美國知識分子克里斯·海哲思(Chris Hedges)的最近出版的書的書名說(The Greatest Evil is War,2022),我知道韋斯特教授選不上,沒關係,我支持他的立場。我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左派,會堅持政治正確——這是同情與同理的人道主義立場,我也堅信言論自由,堅持我不同意你的言論,但捍衛你發表言論的自由,堅持任何人都不應該因為言論與主流統治者相左或與大多數人不同而被封禁或封殺。 2024年美國的總統選舉結束了,民主黨不但失去了總統位置,還失去了參議院,眾議院的多數位置,川普還三十年來代表共和黨第一次贏得了多數選票,我寫作此文的此刻的差距是432萬8千765張選票,4328765個人,美國人用選票做出了選擇。那個十次有九次做出準確預言的教授阿蘭·利赤特曼(Allen Lichtman)這次看走了眼,公開承認自己錯看了。 民主黨的失敗,還有諸多原因,我就不再一一細說了。以上是我對這次選舉的簡單分析,完全從我個人的經驗出發,是我對2024年總統選舉的一家之言。 我祝福新選上的總統,相信這次他不再是單槍匹馬,他的團隊或許能給美國帶來新的變化,或者真的讓美國再“偉大”,雖然我完全是冷眼的,不信的,我不信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不信一個沒有道德準則的人,不信一個自我誇大時刻吹捧自己的人,不信一個把國家當成私企的人,我也不信他給問題百出的美國開出的短平快的藥方。 我用清潔眼睛的藥水揉我的眼睛,我站在這裡👀,拭目以待。 周三選舉結果出來,我因為在監獄裡教書,時間太緊,住在城裡無法回家,周四下課後我從學校回到鄉下的房子裡,看到老伴把一百塊現金和一束金黃的玫瑰放在桌子上,他還手寫了給我的解釋,說川普贏了,哈里斯輸了,他也輸了,我贏了。我拿起一百塊錢,大笑出聲。 近期文章: 為什麼我們必須重新思考社交媒體上的言論自由 俄烏那片地方確實麻煩,川普是不是一把能斬亂麻的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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