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易斯1904年举行第三届奥运会,轶闻八卦车载斗量。不过,我得知后狂笑之余,感觉那一届奥运会好亲近、好接地气!反倒是后来的奥运会,越来越高大上,尤其是2008北京奥运,处处净场、事事安检,人人过关,政治化兼商业化,失去了奥运的初心
跨越美利坚之旅·下篇:东返记(第15天·续)
◆高伐林
第15天(续)
我们原路返回70号州际公路,接着往东奔驰,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密苏里州最东端的圣路易斯(St. Louis)。 美国人说起圣路易斯,常常吞掉最后那个“s”,华人有样学样,就叫它“圣路易”,是密苏里州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市堪萨斯和第二大城市圣路易斯,就这么把住该州的一东一西两端。 与堪萨斯城附近的密苏里河有点类似,不过在那台戏上唱主角的密苏里河,在这个新的舞台上,扮演了配角,主角让给了从北边迤逦而来的密西西比河。这条大河,我们在从东往西横穿美国时,在孟菲斯跨越它。 小时候学世界地理,说密西西比河是世界第一大河,长江是第四;后来得知重排了座次:尼罗河坐第一把交椅,亚马逊河第二,长江升为第三,第四才是密西西比河。不管怎样,在北美,这条“老人河”毕竟是最长河流,全长6021公里——这是按密西西比河最大的支流密苏里河的源头计算的,密苏里河在汇入密西西比河前,长3767公里。 密西西比河流到这一带,左盘右旋,跟前面讲到的密苏里河简直一样,同时就是州界:伊利诺伊州在左,密苏里州在右。到圣路易斯以北这一带,连翻几个又飘又飒的跟头,掉头向南;而密苏里河呢,在西部边陲上还以大哥的姿态,接纳了堪萨斯河;从西向东流到这里,见到了真正的龙头老大,就在圣路易斯城的眼皮底下,一头扎进密西西比河怀里。 对圣路易斯总有一种比较特别的关注。是因为滚滚滔滔的密西西比河,让我想起同一档次的长江?是最大的支流密苏里河在这里汇入,也像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水在武汉汇入? 当然,我知道圣路易斯与武汉大不相同,虽然圣路易斯与武汉(还有南京)结为姐妹城市,但体量悬殊太大:武汉是中国的特大城市之一,上千万人口,而圣路易斯的许多企业不是破产就是迁走,人口逐年流失,1950年达到最高值85万人,2010年只剩下了30万。我在网上一查,教职员工有1.8万人的华盛顿大学,竟成了圣路易斯雇人最多的单位! 在圣路易斯城的历史上,1904年是要大书特书的一年,世界博览会在这里举行,为时整整七个月,1900多万人从全美和全世界来到这里,连清朝政府也派团出席了开幕式;而第三届奥运会首次在美洲举行,也选中这儿。当年美国工业重镇芝加哥和圣路易斯争夺第三届奥运会的主办权,相持不下,最后只好请时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一槌定音,他就定在了圣路易斯——特地将这两个盛会重叠起来,用意是吸引人气。但事后奥运会总结教训的一条,就是再也不要与世界博览会搅在一起,想两全其美,却两头失塌。
圣路易斯主办了第三届奥运会。这是举行开幕式的华盛顿大学体育场大门。(2013年摄)
随着美国工业重心转移,圣路易斯的地位和影响上下浮沉。世博会遗址已了无踪迹——那些美不胜收的建筑,像高达80多米、可以同时搭载2100人的大转轮啊,直径30米的大花钟啊,本来就是用不太能耐久的材料建成的,曲终人散后都被一一拆除。但是奥运会的遗迹,还有一些。我几年前来这儿,就去看过举行开幕式和重要比赛的华盛顿大学体育场。 这一届奥运会,留下不少令人啧啧称奇的记录: ◆1904年7月1日举行开幕式,11月23日闭幕,一届奥运会,竟断断续续开了近5个月! ◆参赛国家仅有12个,是迄今奥运会参赛单位最少的一次。由于远隔重洋,旅费昂贵,加之担忧远东的日俄海战蔓延,包括法国在内的许多欧洲国家都没派人共襄盛举,仅有英国、德国、希腊等七个欧洲国家,派出总共41人参加,其中有些国家还“因陋就简”,指派了该国客居美国的侨民或留学生当选手。 ◆参赛运动员一共625人,其中美国占了533人;总共8名女运动员,全是美国的!美国也几乎囊括全部奖牌——金牌70,银牌74,铜牌67,剩下仨瓜俩枣给其它国家——奖牌榜上第二名是古巴,金牌5枚,银牌2枚,铜牌3枚。 这届奥运会最大的失败,是组织委员会搞了一个“人类学日”,让运动员扮演非洲矮人、菲律宾莫洛人、美国印第安人,比赛爬杆、打泥巴仗,迹近种族歧视,违反了奥林匹克精神,引起一切有正义感的人们强烈不满,成为奥运会史上难以洗去的污点。据称顾拜旦得知后怒不可遏,斥责说这是我们大家的耻辱,在今后的奥运会中绝不允许有类似情况发生。 圣路易斯奥运会中的轶闻八卦,车载斗量,这里仅举一例: 马拉松比赛全程共40公里。美国选手弗雷德•洛茨跑完12公里后,两脚抽筋,便搭上一辆过路汽车,17公里后,他下车继续跑,第一个到达终点!全场观众报以热烈掌声,乐队奏起美国国歌。总统的女儿爱丽丝•罗斯福授给他一枚金灿灿的奖牌。但没过多久,美国另一选手托•希克斯跑回了运动场。他才是真正的第一名!洛茨的骗局被揭穿,他辩解:我是来拿衣服的,一回到运动场那样轰动,哪容我解释?!马拉松冠军被希克斯获得,但他也是在精疲力尽跑不动时,打了两针并喝了一杯法国白兰地才跑到终点的。 不过,我得知这些,狂笑之余,感觉这一届奥运会好亲近、好接地气!反倒是后来的奥运会,越来越高大上,尤其是2008北京奥运,处处净场、事事安检,人人过关,政治化兼商业化,失去了奥运的初心。
以上是意识流随心所欲,回到我们的旅程:圣路易斯最重要也最显眼的景点,当属大拱门(Gateway Arch)。 离圣路易斯还很远,就能看到地平线尽头有一道抛物线,一道反光熠熠的金属长虹。有人说:大拱门“俨然像个尽职的大门神,日夜守护着身后美丽的圣路易斯城”。这个大拱门,在历史文化上的意义,类似中国甘肃的阳关、嘉峪关,中国人说“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又说“西出阳关无故人”,而早年美国,人们也普遍认为出了圣路易斯,就踏入了西部蛮荒之地了。
我在十几条街开外远远拍攝的大拱门。不巧浓云遮住太阳,大拱门不太有光彩。
我妻子刚独自来美国时,在坐落在附近圣查尔斯小镇(St Charles)、名不见经传的林登伍德学院(Lindenwood College)就读,远在北京的我,虽然那时没有互联网,却检索了无数能查到的资料,对大拱门,感觉熟悉得不得了—— 大拱门高630英尺(192米),是世界上最高的拱形建筑、西半球最高的纪念碑式建筑,比华盛顿纪念碑(555英尺)、自由女神像(455英尺)还要高。其跨度和高度一样。 1933年底,美国有学者提议在圣路易斯建立一座纪念碑式的建筑,纪念在美国历史上产生重要影响的刘易斯与克拉克远征。32年后终于实现了,纪念碑所在地就是密西西比河畔当年远征的出发点,现在是杰斐逊国家扩张纪念公园(Jefferson National Expansion Memorial)。 大拱门的设计师埃罗•沙里宁(Eero Saarinen),是1923年移民到美国的芬兰人,原本是位家具设计师,但他创立的建筑事务所设计了许多项目,包括纽约肯尼迪机场的TWA航空中心、华盛顿的杜勒斯国际机场等等。这座拱门1963年2月12日动工,但那时他已经以51岁之龄逝世1年半了。1965年10月28日竣工,耗资1300万美元——相当于如今约两亿美元。根据设计要求,拱门顶端的正常摆动幅度可在46厘米之内,但据科学家计算,即使遇到时速80公里的大风,摆动幅度也仅有5厘米。整个拱门是用886吨不锈钢建成的,每年都会遭到数百次雷击,创造了超高建筑物被雷击的最高纪录,但由于拱门的避雷系统十分有效,至今没有任何损坏和人员伤亡。 大拱门每天可接待游客6400人。最上面是眺望台,能俯瞰密西西比河两岸。我从小爱登高,“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登高壮观天地间”(李白)这些诗句,算是烙在心里了。怎能不去?如果从楼梯步行攀登,从地面到拱门弧顶需要爬1076级台阶。我上次来是乘坐斗式升降缆车上去,要4分钟,运行中可以看到拱门巨大柱体内部的三角形钢架结构和螺旋状盘旋而上的楼梯。 但我对那个大拱门顶部里面的印象却不怎么好,每侧各有16个小窗户,窗户狭小,人群拥挤,只感到气闷头晕,与芝加哥的西尔斯大厦、西雅图的太空针、多伦多的CN塔等等地标高楼纵目俯瞰,完全没法比。所以对再次登上去,兴趣缺缺。不过,如果张桦愿意上,我还是乐意奉陪的。却巧张桦一听我征求他的意愿,一口否决:我有恐高症啊! 大拱门毕竟是个重要景点,不去高空,也应该在地面看吧。我们就决定到尽可能近的地方拍些照片。不幸的是,不知当天城里搞什么活动,附近好几个街口都封闭,人潮汹涌,车辆拥塞。附近的停车场都在入口处大字告示:“满了!” 转了几圈,最后心一横,我把车停在一个好不容易空着的拐角处,对张桦说:反正大拱门我看过了,你去大拱门跟前转一转,我在车里等你,如果有警察来赶我走,我就转一圈再回到这里。你看完了回来,如果车不在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来接你。 大拱门那么高那么大,在这个拐角也能看得见,但无从估计离大拱门下那个公园有多远。半个多小时过去,居然没有警察来撵我。张桦终于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说走了十几条街呢——可见有多高! 赶快离开“是非之地”,张桦开车,我们还上70号高速公路,很快就跨越过密西西比河,圣路易斯在反光镜里渐行渐远。
今天的住处,是在印第安纳州。我们要穿越伊利诺伊州南部一角。太阳已经下山了,今天是周末,路上车并不多,很好开。 乐极生悲。竟然被伊利诺伊州警察截住,开了罚单! 后来我俩使劲回忆了经过。70号公路向东的方向有两车道,我们在右车道,按照限速开到70英里,左车道上不时有开得飞快的大货柜车越过我们。我们看见前面右侧路肩上有警灯闪烁,那是一辆警车停在一辆车后面,当张桦减了车速开过时,警察正离开那个倒霉蛋,往回走向自己的警车,他迎面盯了我们一眼,被我们甩在后方。我们也没太在意,张桦重新踩油门加速。但不一会儿,后面警灯狂闪,警车追上来了!紧跟着我们车屁股,还轻轻地按响两声警笛。张桦不敢怠慢,转到路边停下来。 警察走上来,按照程序,要我们拿出车的注册卡、保险卡和驾车人的驾照,问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强装镇静,问他我们犯了什么错?他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我是一见警察就筛糠的,本来英语听力就差,到这种关头就是听得云里雾里。只弄明白了大意: 看到正在执行公务的警车在路边,你们没有避让到左侧车道;而且没有减速慢行——“Very dangerous!”(非常危险) 警察拿着我们的证件回车里,过了半天也没动静,让我们俩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我问张桦:“你们纽约州交规有这一条吗?”他说:“没听说啊!你们新泽西呢?”我说:“我不知道有这条规定。”但我们是在别州地盘啊,没说的,认罚吧,蚀财免灾! 警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好大的罚单——有信纸那么大。告诉我们:你们违章了,要罚,法庭将于8月19日开庭,你们到时间去上庭吧。慌乱之中也没听明白,但想的是,罚单上面对于违反了哪一条哪一款、罚多少银子、服罪该如何交罚金、不服罪该到哪里上庭……这一系列问题,应该都有明白交代,领下罚单慢慢细看吧,我俩虽然英语半瓶醋,但各自都有贤内助呢,所以对于没完全听懂倒也不很着急。但是此事严重地打击了我们的情绪。 后面的故事竟还有若干曲折,张桦写了一篇《千里赴法庭》,我随后会贴出。 张桦继续往前又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旅馆。 倒霉的一天! (未完待续。写于2020年8月16日—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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