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他捧着装铀矿石的盒子,往毛泽东面前一递 |
| 历史本来多么生动鲜活,人物本来多么丰富多彩,人际关系、因果链条本来多么错综复杂!历史学家在研究中加以抽象概括,当然是有必要的,但是往往就变得那么了无生趣;而朋友们讲得琐碎芜杂,甚至可能还记忆不准,评价有偏,但这种民间的、口头的叙述,不是更让人感觉具体可信吗? 12月中旬的这个周末,多年不见的朋友邀我见面餐叙。适逢11期《新史记》正在发稿付印,我恨不得再长两双手、四双手呢,本想提议改期,但一咬牙还是赴约了。 用现在的流行说法,朋友夫妇都是“红二代”,讲起许多趣事轶闻,多与历史事件和人物有关,我听得津津有味:关于北平“一二九”,关于冀南“反扫荡”,关于中国“两弹一星”……(熟悉中共党史的人,大概都能猜出我说的是谁了)。让我展开许多联想、又浮起很多疑问。 ——我回美国之前有一天,跟一帮干部子弟聚会“侃大山”,有林彪的女儿、杨成武的儿子、陆定一的儿子…… 我急忙插言:打住打住,林彪的女儿在那儿,陆定一的儿子也去了?他妈妈不是写了多封匿名信告叶群,说林豆豆不是林彪的骨肉,闹出一场大风波? 朋友不以为意:是啊,他也去啦!咳,那些往事,没谁提。 ——中国要搞原子弹,苏联人说,我们可以援助你们技术和设备,但你们得自己找到铀矿。最后终于在广西和湖南郴州找到了,我父亲高兴啊,就这么捧着装了铀矿石的盒子上中南海,见到毛泽东,往他面前一递…… ——三年大饥荒年代,青海的核基地的存粮也告急,只够两天吃的了。基地党委没办法,拟订了专家名单,剩下的这点粮食,只能重点保这些人;其他的官兵家属,就只能让他们自找门路。那都是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他们上哪儿找门路?要离开基地也行,可是要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步行至少要走好多天呢。许多人就那么倒在半路上,后来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我老爸快一百岁啦,老两口有时住在南方,过春节的时候,当地的领导都会带著人来拜年、慰问。以前呢,会进来坐几分钟,后来呢,时间就越来越短了,在门口问候一声,转头就要去旁边那一家——他儿子不是被定为接班人了嘛…… 朋友并没渲染,讲来十分平实,然而官方教科书上干巴巴的纲目条文,在他们平实的叙述之下,摇曳生姿;以前只在媒体上甚至历史书上认识的一些大人物,也在他们叙述之中变得有血有肉。 朋友夫妇还讲了很多,不及备叙。如果不是我惦记著杂志不能误期,只好告退回家赶活,还会一直聊下去。 我很有感慨:历史本来多么生动鲜活,人物本来多么丰富多彩,人际关系、因果链条本来多么错综复杂!历史学家在研究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加以抽象概括,当然是有必要的,但是往往就变得那么了无生趣;而朋友们讲得琐碎,芜杂,甚至可能还记忆不准,评价有偏,但这种民间的、口头的叙述,难道不是更让人感觉具体可信吗?这种口述历史更有一个鲜明特点:是以人物而不是以事件为中心,更不以人为的历史分期来硬生生划断——历史(history),不就是“他的故事”(hisstory)么! 《新史记》本来就是以历史与人物为特色,本期《新史记》更突出了人物:请各种背景、各种经历的人来讲故事。王希哲讲习仲勋处理“李一哲”事件的故事,郭罗基讲自己参加革命的故事,高斌讲1942年河南灾区的故事,陈小雅讲胡绩伟早年成长的故事……还有故事里套故事,故事外有故事。有趣的是,陈小雅记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见胡绩伟,《我的思想脉络》提纲第一句话就是:“在所谓共产主义世界土崩瓦解的今天,我仍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而姚监复老先生讲叙胡绩伟2012年去世之前,终于认识到了:马克思、恩格斯对时代的性质和任务,都判断错误——这矛盾吗?胡绩伟“觉今是而昨非”,20年的思想转变却多么真实! 《新史记》发排付印,我该给朋友打电话约见了。前次是朋友间的私人交谈,我不能录音;再见面,我就要预先告知:我可带了录音机,要整理你们的口述历史了!(原载《新史記》第11期) 上面這篇短文,是圣诞节前为《新史記》11期所写的急就章“卷首语”。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今天又发《新史記》第12期的稿了。元旦过后,我真带着录音机去了这对朋友家,请他们口述历史,补充讲了很多情况,并按照他们的建议,细读由解放军总装备部政治部创作员梁东元采写的长篇纪实《596秘史》。——老高补白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