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好的思路,美国将无法与中国竞争。中国有一个理解所有地理位置和文化的宏大战略,看到更为宏大的地缘政治图景;与此对比的是美国在应对伊朗方面,正在追求某种短视的、主动发动战争的战略,把伊朗当作一片小小的、特殊的地区
老高按:面对纷至沓来的各种变局,应对策略历来可分两种,一种是信奉“预则立,不预则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强调事先通盘考虑,拟定长远战略规划,胸有成竹,高屋建瓴;另一种呢,是鉴于“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最好的计划就是无计划”,万事万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会直”,随机应变,因势利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哪算哪,见招拆招…… 东方与西方,中国与美国,都有这两种人、两种方略。不过,眼下看来,中国似乎是前者,而川普似乎是后者。 哪种策略更好?很难说,历史上和生活中都有成或败的先例。不过,我觉得,若博弈各方尤其是竞争对手,大家都持有同样观点,后一种应对策略就没什么麻烦;而一旦遇到老谋深算、制订了长久蓝图的对手,就可能陷于被动。眼下,在伊朗问题上,我看到就可能碰上这样的情况了:美国是否“知己知彼”?白宫主人是否“知己知彼”?这个“彼”,还不止于面对的直接对手,还包括对方身后甚至自己身后的潜在对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蝉需要看到螳螂,还需要看到能吃螳螂也能吃自己的黄雀。 借用中国官员那一句臭大街的名言:“至于你担不担心,我反正担心!”
美国在中东的对手不是伊朗,而是中国
Robert D. Kaplan,纽约时报中文网 2019年6月27日,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在一个由全球金融市场、5G网络及互联网战争构成的世界里,地理因素依然重要。霍尔木兹海峡的两条航道(每个都有两英里宽)是控制波斯湾,以及世界近半数已探明石油储量及生产能力的咽喉要道。这就是为什么近期在该海峡外的战略水道阿曼湾对油轮发起的袭击触动了全世界的地缘政治神经。外界普遍认为,袭击是伊朗下令实施的。 伊朗人明白,由于地理因素在海湾地区如此重要,小小的行动也会带来放大效应。与之类似,美国人也知道,虽然邻近沙特阿拉伯的伊朗对这个不经一击的王国、美国的盟友构成威胁,但在海湾地区狭小的水域,美军的大型战舰容易受到伊朗船只的群起攻之。的确,中东面临着一场空间危机。 然而,在海湾地区,地理因素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目前的紧张局面更多地关乎中国及印度洋,而不是伊朗和波斯湾。无论特朗普政府是否意识到这一点,目前美伊对峙中上演的情况实际上与某些更为宏大的事情有关。 阿曼湾不仅将阿曼与伊朗分隔开来,还隔开了阿曼与巴基斯坦。在巴基斯坦西南端靠近伊朗边境的地方,中国在瓜达尔打造的世界一流水平的集装箱港口已经竣工。北京希望这个港口能够最终将公路、铁路及管道联通起来,一路通至中国西部。从瓜达尔港,中国人可以对霍尔木兹海峡的航运情况进行监控。 换句话说,中国已经在中东了。中国人目前正考虑在附近建一个海军基地,紧挨着伊朗边境。更重要的是,随着页岩气革命的到来,美国对进口石油的需求越来越小,阿曼湾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运输石油的航道了,而是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中将中东、印度次大陆以及东亚连接在一起的枢纽。 在美国考虑与伊朗开战的同时,中国人正在参与到当地的贸易及基础设施建设中。瓜达尔是“一带一路”倡议海事方面的关键,但中国在伊朗的兴趣既有陆地,也有海洋。中国目前在中亚建起的各种路线,已经将中国与伊朗连了起来——这是欧亚大陆一个无可匹敌的组合,伊朗在那里是一个人口和地理方面的组织点。 美国对伊朗发起战争,将会把这个国家进一步推到中国手里,后者已经占到伊朗全部能源贸易的近三分之一。尽管由于特朗普政府的制裁,加上北京与华盛顿贸易谈判的复杂性,可能会削弱中国与伊朗的能源关系,但双方最终将找到进行合作并挫败美国的方法。 阿曼湾仍然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点所在,印度洋沿岸其他能源丰富的地区也是一样,只是重要程度略微不及阿曼湾。“一带一路”的目标是通过管道向北直接将油气输送至中国,目前中国大部分的进口石油都依赖位于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之间的马六甲海峡,但它也太过狭窄,让人难以安心。再一次强调,一切都关乎于地理因素。 在波斯湾地区,中国并非唯一的重要角色。在连接阿曼湾与欧亚内陆方面,印度人和伊朗人正在与中国及巴基斯坦展开竞争,希望将伊朗东南部与能源丰富的中亚联通起来。目前尚不清楚哪一方的努力会成功——是中国—巴基斯坦一方,还是印度—伊朗一方,亦或是双方都会成功。不管怎样,美国都不在这场局里。 伊朗是21世纪地缘政治的中心。它主导着中亚贸易路线,位于印度洋油气网络的枢纽,还拥有从伊拉克一直延伸至巴基斯坦超过1500英里的海岸线。伊朗是中国计划里的关键环节,正如中国的计划是决定欧亚大陆命运的关键一环一样。 事实上,中国有着一个理解所有这些地理位置和文化的宏大战略。与此形成对比的是美国,在应对伊朗方面,美国正在追求某种短视的、主动发动战争的战略。美国在欧亚大陆海域退出了称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的自由贸易联盟,这表明华盛顿毫无与“一带一路”倡议展开竞争的计划。美国把伊朗当作一片小小的、特殊的地区,死盯着不放;中国人则看到的是更为宏大的、流态的地缘政治图景。 当然,伊朗确实对中东的和平,尤其是对美国的盟友构成了挑战。但伊朗的宗教政权拥有太多权力中心,并且已经根深蒂固地制度化,无法通过强制的军事行动将其推翻。事实上伊朗的政权更迭可能会导致事态恶化,伊朗革命卫队(Iranian Revolutionary Guard Corp)可能会直接控制该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间接进行控制。 中国对伊朗的设想是让其成为一个“一带一路”倡议的中心,而这是美国无法改变的。更好的做法是结合经济施压、定向网络攻击和继续谈判——并以强烈而坚决的声音呼吁促进伊朗以及其他该计划参与者的自由化——以削弱中国的地位。 华盛顿与欧亚大陆隔了半个世界。没有一个好的思路,美国将无法与中国竞争。至于伊朗,由于其地理位置这个不争的事实,该国将会是21世纪欧亚大陆的关键,这需要有一个长期、可持续的战略。
Robert D. Kaplan是新美国安全中心(New American Security)高级研究员、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高级顾问,是即将出版的书《马可·波罗世界的回归:战争、美国利益和21世纪》(The Return of Marco Polo’s World: War, Strategy, and American Interests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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