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小时候学写作文,总也写不出内容,更谈不上见解。老师给的评语是:“前头有个序儿,后头有个坠儿,中间没玩意儿。”后来俺又学写诗,题目是《大海》。可俺没辞儿啊,只好大声感叹道:
大海啊,你好大啊!
大海啊,你真得好大啊!
我说大海啊,你tmd怎么这么大啊?
网络时代的来临,让每一个上网的人都有了成为诗人的机会。因为没有必须用真面目来面对读者的尴尬,人们下笔的勇气自然是空前高涨的。当然,有时候真可以看到好诗,但通常看到的多是“坏”诗。“坏”字之所以带引号,是说就词句而言,这些诗并不丑陋,其“坏”就“坏”在内涵空洞。风格雄壮的如同喊口号,就像上面俺小时候的大作《大海》一样,情调缠绵的呢更是无病呻吟,强自说愁,主题是爱情的,就没有一次能郎才女貌,春风得意的,都得好事多磨:男愿女不愿,女愿男不愿,男女都愿了,准有个第三者。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么多“坏”诗呢?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获得发表的机会太多了:找个热闹的论坛,注册个笔名,随便写上几行,一回车,咦,这么快?发表了!
相对而言,古人的诗,几乎都是“好”的,都是高质量的。“好”在哪里?“好”就好在能用高超的文字技巧来表达实在内涵上。古人云:“诗言志”。“志”不必非解释为“志气”,“志”就是诗人的内心世界。当一首诗能艺术地表达出诗人的内心情感时,这首诗才算得上一首好诗。
明代有位民族英雄于谦,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虽流传下来的诗作仅有九首,却都脍炙人口。其中一首:
《石灰吟》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顾,要留清白在人间。
请看上面的二十八个字,字字紧扣的是石灰,但又字字不沾“石”和“灰”等字样。“千锤万击”是裂石,“烈火焚烧”是烧炼,“粉身碎骨”是磨粉。“要留清白”是石灰的功用。
再细看,字面上固然字字都喻出石灰,但内涵却在字字说人,表达了于谦不怕艰险、勇于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和为人清白正直的崇高志向。
整首诗,既无“蝶连蕊沁”的美妙辞藻,更无“气干斗牛”的豪言壮语,只是从人生常事中的一件“烧制石灰”写起,来表达“留清白于人间”的志向,读起来却让人感到壮烈,顿起共鸣之心。
通过描写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来抒发自己的胸怀,这,就是写诗,也即古人所说的“托物言志”。事描写得逼真,胸怀抒发得有艺术美,就成了一首好诗。
清代有位诗书画三绝的怪才郑板桥,写过一首咏竹子的诗,也深得托物言志之妙。诗是这样的: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诗咏的是竹,但看不见“竹,竿,节,叶,绿,翠”等字样。只见这竹,心怀不屈,破岩而出,根却深深地咬定青山,与山共存,雷雨冲击,风吹霜打,不能损之分毫!
郑板桥家扬州,是位有气节的反清文人,这种反清的情绪一直到他无可奈何地写出了那幅传世的“难得糊涂”的条幅时亦未消弱。再想想满清入关后的恶行,尤其是“扬州七日”的屠杀,郑板桥这首咏竹诗的寓意就不难理解了。
聪明蒙童亦得,愚昧皓首难成。为诗之道,岂可轻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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