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跟定居日本的老友通了个电话,闲聊了些他在日本买房子置地的事,什么面积可以按有多少个榻榻米算,东京的榻榻米跟其它地方的尺寸不同等等。俺是只有听的份儿,话题很琐碎,但很生活。接着又说他儿子在小学打日本小孩子的事,说是对方家长告了,正吃官司。
这通电话闲聊倒勾起了俺当年自学日语的回忆。俺的日语吧,很烂,是年轻时在工作中学的。咋学得涅?那时候吧天津新港从日本买了不少作业船,日本派了很多技术人员来交船。但咱们中国那会儿日语翻译还很少,常用英语的凑数,俺算一个。说实话俺英文也烂,跟日语比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但俺有内部任务啊,就是全天候暗里监视,于是小日本子的上班住行诸事都归俺监办了。
日本人自带个翻译,是战后在咱东北长大的日本后裔,叫白鸟隆夫,这小子不光汉语棒,咱中国的事儿几乎都知道,他养父母是咱中国人,中间他还回去看他们。结果他瞧出来了,没人时笑着对俺说:“你是一办的?要不就是二办的?”日本子们自然也都跟着心照不宣了,俺说什么,就听什么,就像带队伍似的。结果,啥情况都没有,俺闲得慌啊,于是就跟日本老鬼子,那个带队的课长学日语。活儿都手下干,他没事儿,同时也想了解中国情况,大家落个闲聊。
如此几个月下来,他的汉语跟俺的日语都灵光起来了,不光是以前的“你好我好天气好,家有几口人”了,可以聊的话题相当多了。(不过至今俺从不敢跟身边通日语的同事说俺“会”日语,原因就是俺说不了敬语。wakalu 和 wakalimasika 不大分,更高程度的敬语俺根本也弄不懂。)听老鬼子课长对他带来的人有时说 wakalu?俺也乱说。周日带鬼子们去长城,俺说了半天不要太往远处爬,到第三个烽火台就打住,日本人都仰头听着,俺觉得他们是听懂了,但还是慎重了一下:wakalu?结果异口同声答到:hayi!我方的专职日语翻译和白鸟隆夫都哈哈笑,老鬼子也破例地笑了。后来俺知道那个 wakalu 多在上级对下级说话时用。
一年多,所有的船才陆续交完,俺发现的唯一一个有价值的情况就是打桩船的活塞杆跟设计不符:这个活塞杆属于巨无霸级别的,像个大电线杆子,它中间凹下去了一圈,是原设计没有的,结果我方据此索赔,敲了日本人别想糊弄人的警钟。俺呢也受了表扬。
到他们回国时,老鬼子课长的汉语比俺的日语要高明许多,老家伙好学!常提问题,记得跟俺说过,汉语里“汽车”他可以理解,但“火车”不理解。俺说,以前火车烧木头,后来烧煤,都有火。他说那是为了产生“汽”。诸如此类。而白鸟隆夫其实就是个“中国人”,没回日本前他姓赵,是他养父的姓。只有这小子敢讽刺俺:“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你们天津人嘴能说,所以你学外语还是有天赋的。”其实想想也有道理啊,马三立,冯巩,郭德纲堪称卫嘴子之最。其实俺们天津卫很出文艺人才的,歌唱家曲艺家颇多。咱们民间的有些顺口溜很传神,如:“天上的九头鸟,地上的湖北佬儿”这句话就有依据,历史上两湖颇出智勇之才,如曾国藩,毛太祖。还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说的就是上海,到了上海你才知道什么叫“地头蛇”,当年黄金荣连宋美龄都敢威吓。
哇,跑题了,来,俺再接着说。俺当时年轻,白鸟也年轻,俺常问些个坏话日语怎么说,白鸟不教,说:“你好胡闹,到处乱说,一听就知道是我教的。”不过还是教了些不伤大雅的。有次日方社长千金来了,年轻漂亮,穿制服裙,长靴,一时码头上人人惊艳。按任务分,这时俺得冲在前头,先扶着过翘板上船,之后白鸟使坏,让俺坐她旁边担任“翻译”,化妆品的味儿很挠心。俺跟她用日语说:“您真是位美人。”满屋子哄堂大笑。您可能会问:青萍剑客你咋这么没见过女人?其实话可不能这样说,女人俺自然见过N多,但穿裙子和长靴,中间还时不时的露出腿的,那时咱国内没有,连穿裙子的都少见。当然这日本鬼妹脸也生得动人。我方某船长瞧科,晚上喝酒时附耳道:我看见你小子白天在茶几底下踢那小妞的靴子了。俺说:不对,那是她踢俺。
最后还是出情况了:俺跟日本子们都住在天津一饭店(就是现在的利顺德饭店,说是陪同,其实就是监护。说实在地真没必要,但当年偏是如此。),刚睡下,饭店值班的来了,说那个日本女的说什么听不懂,俺只好去了,只见社长千金穿着睡衣,门半掩地说:“屋里有蚊子。”俺礼貌致歉,值班的说:“咋办?”俺说:给她蚊香。
刚躺下没一会儿,服务员又来了:“可能说是蚊香不管用。”
俺烦了,问:“有新的吗?”
“有,得找。”
刚过了一会,又来了:“还是有事儿。”
俺怒了:“去tmd,睡觉!”
“这行吗?”
转过天,负责接待的总头把俺叫去了,说:“你小子胆儿肥啊,夜里敢去招惹社长千金?白天就看你小子不对劲儿!”俺赶紧说:“有值班的作证,俺没越雷池一步!”“就知道你没越,越了你还在这儿。”社长千金再没理俺,过几天走了,临行前让白鸟转给俺一本《日本民谣》。俺交给组织看了,首长曾在日本地下过,精通日语,翻了一下说:就是本民谣,给青萍学日语算了。
学日语的这点滴忆旧到此就算完了,看看题目,那“大丈夫”三字倒忘了说了,开篇没点题,是写文章的大忌啊。俺人老话多,想哪儿就写哪儿了。这不跟朋友说完电话吗,过了几天俺竟下载了个日本电视连续剧,叫《日本人不知道的日语》,算是追追跟朋友聊天的余韵吧。结果发现有很多逗趣之处,首先是演员面部表情太漫画了,还不如拍个漫画片儿呢。女主角春子的性格太不日本,颇像个美国女孩儿。不过是否如此,俺说的不算,在日本的网友比俺更有发言权。其次是有些事实描述不符,比如剧中的中国留学生小王竟然说他到了日本才知道有“煎饺”,而他在中国一提到饺子就只有“水饺”。这不大笑话吗?在中国,不只煮饺,煎饺,还有蒸饺!有锅贴还有缸贴... 居然跟饺子王国比起饺子来,呵呵。
诶?总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呢。又把“大丈夫”忘了。这三个字的日语发音吧,大概是 dayijiaobu,意思是“没关系、不要紧”,就是上面说的这个电视连续剧对话里的一句话。俺觉得吧日本人使用汉字,有些跟原意离谱得的太远,如“信笺”的汉字是“手纸”,想想若把情书当手纸来用会有多可怕?但这个“大丈夫”却用得很英武:咱是谁啊?大丈夫!所以天塌了来也没关系,算不了什么!
(俺这篇随笔只是忆旧,而非卖弄日语。其实俺这点儿日语也实无卖弄的资格,而且,都只会说不会写。如有错谬,请精通日语的网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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