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离开家,是到30公里外的镇上参加体育集训。那时的住宿条件实在太差,当地的学生晚上就能回家了,远处村里来的一位老师和俺们两个学生呢,就得睡在教室里,每人把四张课桌对在一起当床,铺盖是自己带来的。正当初冬,晚上很冷,那位老师教给俺们把被子叠成被窝,脚那头儿的被子再往里折到下面,之后用绳子捆上,果然暖和多了。记得有天早晨老师指着教室外的一层小雪跟俺们说:
“谁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到哪里,就像这雪地上的小麻雀一样,留下一溜溜的脚印儿,等雪化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后来的年月里,俺回家省亲,曾多次经过那所学校,却从来不愿进去再看那间教室一眼。担心会打碎当年的回忆。既然雪化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又何必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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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真正地打架(小时候打的不能算数)是在省里上学的时候。那时俺昼习文,夜习武,以为横眉天下,谁敢我争?那天在马路上骑自行车,跟人撞翻了。不由大怒,车子扔路边儿,准备直接开打。上眼一看,那小子也五大三粗。说来也怪,他居然跟俺一个心思,也是一言不发,到马路中间就拉开了架势。
说时迟,那时快,俺左手虚晃一下,右手顺步冲拳直取小子咽喉。那小子原来也是练家子儿,俺说他为什么这么自信呢。只见他右手绕左边挑出向右拨过俺右拳,上左步落在俺右脚后,同时左臂屈肘迳奔俺右肋顶来。这招比较毒,俺要撤右腿必倒,不撤则右肋受伤。不过这招式俺不知道练过多杀次了,破法是:右腿脚内扣横成马步,急收右臂下垂指地,沉肘护肋,行话叫“闭地肘”。于是两人对肘,双肩一靠,落地生根。只听刺啦一声,我右脚,他左脚,两人的皮凉鞋一起开花。当年的男皮凉鞋脚面上是窄皮带编成的米字型,结果全部绽开。
两人顿时罢手,各自顾自己的鞋。那年月,一月工资只能买1.5双皮凉鞋。看着看着,俺忍不住大笑,那小子的皮凉鞋是新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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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买的书来自旧书摊儿,是《莎士比亚剧注释》。因为有注解,很快就读完了《仲夏夜之梦》,觉得不难。于是竟试图背诵,结果只背完了第一幕就知难而退了。至今只记得这两句:
Love looks not with the eyes, but with the mind;
And therefore is wing'd Cupid painted blind:
第一句俺给它译成: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二句则译成:糊涂月老系错绳。
其实这第二句颇有说道儿:西方人认为小爱神丘比特是个盲童,只能拿着弓箭乱射,所以造成了很多互不相爱的荒唐婚姻;而咱们中国的传说里则有一位老眼昏花的月下老人,也拿着红头绳乱系,闹出了好多丑男娶美人,帅哥嫁泼妇的笑话。
所以俺当年,凡看见盲童和老头儿总是躲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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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得到的礼物是“偷”来的。刚到省学不久,就去拜访家父的师傅,也就是俺的师爷,一位来自沧州的成名武师。那时他老人家都快100岁了,身板儿笔直,双目有神,习武的人就是身体好啊。不过就是记忆力差了。对坐了半日才弄明白俺是谁,之后就进里屋睡午觉去了。俺一个人坐着就四下乱看起来,结果一眼就看上师爷墙上挂的腰刀了。出鞘一看,好刀!刀身呈柳叶形,血槽上下镌着鱼鳞纹,靠护手还镌有四字阴文:除暴安良。
俺那时小,不懂得客气,便张口跟正陪俺坐着的师爷的儿子要,俺不称他为师叔因为他从小就是不跟师爷习武。这下倒找对人了,因为他不喜欢习武,自然也不识兵器的好坏,也更不拿兵器当回事儿。就这样,俺幸运地“偷”到了师爷自己防身的腰刀。
以师爷的年龄,已经没有精力亲自点拨俺功夫了。不久,师爷驾鹤西行,这把刀算是他老人家留给俺的唯一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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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国的目的地是巴基斯坦,遇到的当地人都非常友好,见俺们就问:
“你们是来帮着造原子弹的吧?”
俺们工地周围百十来公里都是小村子,每个村子都像个小部落:村子四周用当地长的一种刺树枝子插成一圈儿围墙,只有一个门儿可进去。每村儿都有一座清真寺,一口井。井深到十几米才看得见水,打水时得有人拉着绳子往前走相同的距离来转动辘轳。村长颇像部落首领,带着村里的青壮年护村,他们都有步枪,是从靠近阿富汗的边境小镇白沙瓦买来的。
俺有一次周末出去散步,竟然溜达着进了最近的一个村子里。村长迎出来了,一看,正是俺们培训的电工。这小子是村长俺们谁也不知道。这下热闹了,俺成了贵客。坐进最好的土房子里,地上还铺着地毯,加奶的红茶上来了,仔细一看,瓷杯端把儿上都是油泥。可不敢不喝,怕拂了主人的意。村子里的老少都来看热闹了,独不见一位女性。
任务结束了回国,刚出北京机场的时候,俺总觉的空气里少了点儿什么,过了半天才琢磨出来,原来是没有羊肉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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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吻是跟别人给俺介绍的第二位对象。第一位呢,俺只见了一面儿就心冷了,因为她妈妈也跟着监护来了。这第二位虽很淑女,却不腼腆,于是就有了定期的约会,大都是遛马路。几次之后,“淑女”不高兴了,说这样遛下去会累死人的。结果就进了附近唯一的小公园儿。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的椅子,坐下了,俺却不大习惯,中间就留下了一个人的距离。不一会儿,远处有几个坏小子喊了:
“你们俩儿还是初恋吧?”
刚开始吻时,俺嘴是闭着的,不知怎地,“淑女”竟把俺的舌头给吸进去了 ... ... 之后不久俺们就分手了,因为俺起了疑心,总为她吻得过于娴熟而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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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偷食禁果则是业务进修时发生的。不,说偷食禁果不大合适,还是说做爱比较合适,因为共犯是指导俺们技术训练的女师傅,不是童女。她人很好,精通业务,没人能比得过,再加上长得漂亮,实在令俺佩服。且说那天俺又早早地到了,谁知那天她也到早了 ... ... 天哪,俺差点儿顺口把细节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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