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玉墨龍捲,橫劍愛青衣。 馭風狂舞,橋頭冷眼看別離。 刁橫偏隨師姐,始惑情為何物,偷鏡試胭脂。 為賺許仙傘,作雨戰靴濕。 托缽僧,雷峰塔,恨依依。 洗心望月出水,揮剪斷青絲。 入夢峨嵋洞暖,對影江湖人散,傷感若當時。 笠下傾國貌,赤腳覓菩提。 跋: 鄭板橋有幅聯語:“刪繁從簡三秋樹 領異標新二月花”,單言文要簡潔,詩要新奇。“新奇”二字,說來容易做來難,就說詞吧,唐人已經開始寫了,宋人則是大寫特寫,元明清再到民國,又得有多少人寫?這五代又共能寫出多少首詞?漢字號稱60000個,其實常用的就那七八千個,這些字都讓古人們填詞給用殘了。比如您用“離”和“別”這兩字來查古詞,看能查出多少名句?看這兩個字都跟什麼其它的字形成了什麼巧妙的組合?“愁離,病離,淚離,夢離”等等,遠了去了。您說咱們現代人學寫古詩詞,要求新奇得有多難?好不容易想出個新詞,一查,古人早用過了。用過就用過吧,咱接着用,只要“立意”別跟古人重複就行了。 不幸的是,幾乎人類所有的“立意”也都被咱們古人用過了,您說咱古人咋這麼厲害涅? 啥叫“立意”?就是您下筆前自己琢磨:要有用什麼事,採取什麼文學手法,來引起讀者的共鳴。比如這首古詩: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這首詩的“立意”大約是這個樣子的:年輕女子苦苦思念遠征多年的丈夫而不知何日重逢,這是要寫的事兒;可作者偏不直寫,要劍走偏鋒,讓她先把鳥打跑了,省得一會在夢裡會見丈夫時被它吵醒,這是文學手法;誰也不知這女子會見丈夫的夢已經被鳥吵醒多少次了,反正她都能記起要春睡之前先把它趕跑才好,以此細節來反照別離之清苦,征戰之殘峻,這就是要引起讀者共鳴之處。 就“立意”而言,編新故事容易一點兒,選擇性很大,因為人間啥想不到的事兒都有,但那文學手法的選擇性就有限嘍。您剛覺得自己這首筆法很高,仔細一查,古人早用過了。所以“立意”也常常會落入古人的窠臼,而給讀者以“似曾相識”的感覺,共鳴效果頓失。 正因為“用詞”和“立意”皆難逃古人窠臼,所以詩詞求新奇委實很難。網上常看到一些高手的詩作,水平很高,扔進古詩堆兒里,不細讀幾乎看不出是現代人所作。不過問題來了,詩詞模仿得跟古人再近似,甚至都幾乎一樣了,最終不是還得完敗給古人?自己的特點在哪裡?怎麼能夠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寫的?而不是其他人寫的?這才是要緊之處。 有詩友開始飛磚了:“您上面那首爛詞更不咋地,一點也看不出新奇!”是,這個俺自己承認,俺還在探索現代人學寫古詩詞如何求新奇這個課題。俺目前的做法是: 下筆之前,務必給自己要寫的詩詞定一個獨特的題目,然後圍繞着這個題目構思,比如“早晨上班塞車”,或者“生吃三文魚下萊姆酒”,如此,因牽扯的事特別,不自覺中使用的詞句也不會太“熟語”化,俺自己感覺比通篇重複古人的詞句要爽一點兒。俺上面那首爛詞正是這類探索的產物:俺給青蛇小姐編了個新故事,故稱“別傳”,俺讓她跟白蛇經歷人間的失敗,白蛇被關雷峰塔,然後再讓她不堪回首而入佛門,再然後讓她明了佛門也是騙人的,重回人間救出白蛇,徹底與善惡並存的人間相融。(俺個人的觀點是:人生本就是善惡,無惡善不可揚,無善惡不能除。人生的美不光因為善在,還因為惡存。)本要寫兩首,中間酒盡罷手了。呵呵 接着“求新奇”說到結尾,俺覺得吧:時代特點也很重要,這就涉及到用韻問題。因為古韻咱們大多數現代人都不會讀了,所以學寫古詩詞,自可新韻和古韻並行,就像舞台上可以有京劇,也可以有評劇一樣。俺在罈子裡說這樣的話,常被“古韻派”飛板磚打暈,不過想想看哪?自己都不知道古人怎麼念,卻偏要按古人的念法寫,不是很苦麼?不過“古韻派”常會留俺一條性命,因為:俺在人單勢薄時,也能按“古韻派”要求,將就用古韻寫,估計查書的次數比“古韻派”要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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