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地点：警察办公室

（出场演员：老蔡，小吴，小齐，小楚，警察甲，警察乙，警察丙，赖处长）

2011年2月12日， 正月初十，星期六  下午  

前一天，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宣布辞职。

（公安局小会议室，室内烟雾缭绕，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几个烟灰缸和茶杯，周围有七八张椅子，正中的椅子空着，其他的都坐满了，除了小齐，大家都在抽烟）

老蔡：（站起，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上磕了磕）把大家找来，有紧急情况。一会儿赖处长就过来，我先把情况介绍一下，大家先聊着。具体的东西等赖处长讲。（用眼睛扫了大家一下）最近，国际上发生了点什么大事儿，你们都知道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坐下）

小吴：（急忙回答）知道，知道。北非闹了一个什么茉莉花。他们的总统跑路了，昨天埃及总统也下台了。

老蔡：（拿起一张纸，看了一下）关于这次茉莉花的问题，给大家简单讲几句。我们认为他们崩溃的主要原因还是对于军队的掌控出了问题。在这一点上，党中央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军队牢牢地掌握在党的手里。（稍停）当然，军队是我们的王牌，也因为是王牌，所以，不能轻易动用。那动用什么呢，当然就是动我们啦，这是我们的价值所在。（看了小吴一眼）知道什么是价值吗，说白了就是值钱的地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至于其他因素，我看了一下，主要也就是腐败问题和青年人失业率高这两点。加上一个小贩自焚，就发展成这个样子，让总统都没法干下去了。

小吴：（颇不以为然）不就是自杀了一个卖菜的小贩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咱们国家，自焚十个小贩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小齐：（看着老蔡）听说突尼斯他们那儿高层非常腐败，总统的女婿养着一只老虎，一顿饭要吃四只鸡，让老百姓非常不高兴。

小吴：突尼斯？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估计他们比较穷吧，四只鸡才有多少钱呢，值得这样嘛。

老蔡：（略带挖苦的口气）小吴，怎么对国际上的情况了解不多啊。

小吴：（颇不屑）我是学法律的，不是学经济的。我怎么知道这个呢。

小齐：这个国家一点也不穷，是北非富国之一。人均收入四千三百美元。咱们农村地区老百姓人均收入才四千多人民币，还不知道有多少水分。

小吴：（斜着眼看着小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也是上网现查的吧。他们这么富裕还闹什么？

小齐：他们说，尊严高于面包！不患寡而患不均，哪儿的人都一样。再者，有钱有势的人不能太嚣张。

小楚：原来就为这搞茉莉花革命啊。

老蔡：（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茉莉花革命，那叫茉莉花动乱。已经有几个国家陷入动乱，好多老百姓死亡。而且，在动乱的背后明显看到了西方帝国主义的影子。现在，这股风已经刮到了国内，具体地说，已经刮到了咱们这儿。

小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有些民运分子在蠢蠢欲动，大概是觉着机会来了。

小楚：（略带怀疑）我在网上也发现了一些苗头，是不是有人在搞恶作剧？

老蔡：（一本正经）在这种状态下，就好比小孩在柴火垛里玩火，不要说是恶作剧，就是过家家儿胡闹，也是要命的事情，不可低估。

小齐：我们是不是高估了这些家伙的煽动能力了，那些有影响的死硬分子不都已经控制起来了？剩下几个年轻人喊喊，会有这么大的危险吗？

小吴：宁可高估，多抓几个，也不能低估漏掉一个。

老蔡：（端出老资格的派头，像是背书）我们是把那些危害社会的死硬分子都逮起来了，但是，社会矛盾是不可能彻底解决的，总会产生新问题，总要产生新的敌对分子。（稍停）当然了，要是不再产生这些敌对分子，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吴：（略带炫耀的口吻表现自己）每一次动荡，都会出现一些新的敌对势力。赶上这个风头，一定又会有人冒出来，兴风作浪。

老蔡：（端起茶杯）小吴把形势看透了。

（赖处长上场，直接奔中间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

赖处长：我刚从上边开完会，马上就过来给你们开会。（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老蔡，你给大家通气儿了吗？

老蔡：（不冷不热的）我按照你的布置先简单地说了一下，大家也很关心当前的局势，都等着你亲自传达上级的指示呢。

赖处长：现在，上级的指示都是口头传达，没有文件，我简单记录了几点，我们主要是体会指示精神。（看了一下大家）我就不像老蔡那样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说吧。现在形势非常紧张，那边连着两个老资格的领导人下台，刺激了国内一些反对我们制度的家伙，也想借机兴风作浪，制造动乱。（稍停）我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发展经济，要发展经济，第一位的就是稳定，民主根本不是人民需要的东西。当然，我们清楚那些家伙们的民主是什么意思。他们搞民主的意思就是让共产党下台。这点小诡计能骗得了谁？谁上台不照样搞独裁？与其让他们独裁，不如我们独裁。在中国这个地方，不能搞民主，人民素质在那儿啦。说我们腐败，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不腐败的地方？

老蔡：（略有点吃惊）赖处长这几天看了不少东西啊！

赖处长：老蔡，又恭维我了。（稍停）目前，我们国内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各方面的矛盾极端尖锐，到处都存在着不稳定的因素。一旦出现大规模的群体事件，就非常危险了。上级要求我们立刻采取行动，把一切动乱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绝对不许可出现任何纰漏。一旦出事，要严厉制裁。要求各地对那些已经露头的敌对分子采取措施，需要抓捕的就秘密抓捕，该送出去旅游的就送出去旅游，该警告的就严厉警告，包括那些自以为有国际背景的东西。

小齐：可是，抓那些有名望的东西不就等于公开我们的行动了吗？这个会不会给我们带来负面影响，反而提高这些人的威信。

赖处长：（不耐烦）这是以前的想法。现在，形势需要我们杀鸡儆猴，只有敢于镇压这些自以为我们不敢动的人，才能镇得住局面，让那些心存侥幸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人们疯狂起来，一旦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下边的局面就没法收拾了。如果真的有了几十万人上街，我们肯定麻烦大了。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来不得一点客套。凡是在这个关节眼上冒头的都属于敌我矛盾，处理他们不要有顾忌，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尤其要注意和茉莉花相关的信息，凡是谈论茉莉花什么的，都要严加注意。

小吴：（一副虔诚的模样）赖处长，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们是否建议禁止花市销售茉莉花，这样不就让那些家伙们没有了幌子？

赖处长：（赞许的口吻）小吴，你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回头我要向市委反映，马上禁止茉莉花上市。

小楚：（讨好赖处长）干脆，我们把茉莉花那首歌也禁了吧？

赖处长：（略一思索）这个也值得考虑。

老蔡：上级这次给了我们什么具体的任务没有？

赖处长：那当然。老蔡你是要急着立功啊。（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拘捕名单，这上面的人在最近的一两天内要秘密控制起来。注意他们的活动规律，尽量在外边抓捕，不要让他们的亲属和朋友知道。给他们带上头套，刹刹这些混蛋的威风，不老实的采取点强硬措施，关押地点选在和谐宾馆，注意保密。

小吴：（一脸的兴奋）就是要用点强硬措施。要不然，他们总觉着自己什么都懂，谁也不服。

小楚：那他们家里人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对外嚷嚷啊。

赖处长：（得意）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叫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天心惊肉跳。这样，才能吓住这些混蛋。还有，这个是重点监控的名单，通知当地派出所和相关单位协助工作。这些人要警告他们，非常时期，要老老实实，不可以乱说乱动。否则，绝不客气。当然，发现新的苗头和现行犯，立刻拘押。简化程序，提高效率。权力下放，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否拘留。

小吴：不过，这一次好像比较特殊，不太好寻找它们的组织，都是网上联络、个人行动。

赖处长：是啊，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根据我们已经掌握的信息看，主要的发布源都是在国外，但是，我们可以断定，一定有人在国内。而且最大的危险还是在校的这些大学生和个别老师。茉莉花期间，尤其要加强对大学生的监控。（看了看老蔡）你们对这几所大学的情况了解得怎么样了？

老蔡：大学生刚刚返校，有些大学生对这次茉莉花好像很兴奋。要说为什么，其实他们也说不出什么道理。

赖处长：有什么具体的目标、重大嫌疑人没有？

老蔡：根据线报，最近释放的郑君很活跃，经常不断地到大学去，好像有在大学建立组织的可能性。

赖处长：那这样，郑君这家伙暂时先不抓捕，严密监控起来。老蔡，还是由你亲自办，你看怎么样？

老蔡：（推脱）我手头上还有点其他零碎事。

赖处长：那就合在一块儿办，能者多劳嘛。你就不要推脱了。盯紧郑君这个家伙，看看还有什么人敢和他交往。这个事情很重要，敌对势力对大学的渗透，一直是上级高度关注的大事。从现在看，我们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大学。这些人有点文化，思想活跃，国内外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多，又熟悉网络，很难控制。（稍停）校内非法组织的具体情况，你们现在了解了多少？

老蔡：还不确切。在这个学校，有八九个学生在年前成立了一个读书会，有几个老师经常被邀请参加，有时候，同学们还在老师家聚会。里边有一个咱们的线人。

赖处长：读书会，这是幌子。他们都读什么书？

老蔡：读书会的详细情况让小齐、小吴汇报一下。

小齐：这里边有四个在校生和两个刚毕业的正在找工作，还有两个已经工作的，他们主要关注的是三农问题，主要是这类的图书资料。这些人对现实都非常不满意，有人提出要改造社会等问题。

赖处长：（轻蔑地）改造社会，这不就是颠覆嘛。

小齐：（看着小吴）其他的事情让小吴说吧。

小吴：（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我有个感觉，这个读书会已经有发展成重大非法组织的苗头，好像他们在酝酿什么章程，野心不小。

赖处长：（兴奋）这不像是小打小闹啊，里边的核心人物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齐：从目前看，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年纪都差不多。

小吴：可是，有一个大学老师刘冰和这个读书会关系不一般，他有可能是这个读书会的幕后老板。

老蔡：（不满意小吴的信口开河）有什么具体的线索吗？

小吴：（有点心虚）到目前为止，我还在找相关的证据。不过，据他们学校信息员的汇报，刘冰在课堂上经常散布一些和教科书不一致的观点，而且，经常让同学们到他家里去。听说，这个刘冰和郑君是同学。

赖处长：（突然兴奋起来）和郑君是同学？马上查实一下，这可有戏了。

小吴：估计刘冰可能与郑君有一些思想上的交流。

老蔡：（挖苦）小吴，干我们这行的，光凭估计可不够。凡事要搞清楚再说。

赖处长：是得要搞清楚。这个事，我看值得大抓一下。你们仔细研究一个行动方案，需要多少器材和经费，写一个详细的报告给我。我们这回要逮条大鱼，彻底改变我们的被动局面。事成了，大家都有好处，我一定给你们向上级请功，该晋级的晋级，该受奖的授奖，决不让大家白忙活。

老蔡：（似乎也被感染，把茶杯往外一推）好的，我们马上就研究方案，准备报告。

赖处长：（郑重其事）从现在开始，处里每天要安排两个人值夜班，其他人也要准备二十四小随时行动，注意保持通讯畅通。读书会这个事要快，赶在风口浪尖上，容易引起领导的重视。

老蔡：（若有所思）这个事，我们是不是再进一步侦查一下，别把我们自己搞被动了。

赖处长：（很不屑）老蔡，你想得太多了。

老蔡：那你们先谈着，我去方便一下。

赖处长：（挖苦的口气）你喝茶忒多。

（老蔡下场）

赖处长：（看着老蔡下去）这个老蔡也真菜，干了一辈子，怎么就搞不明白这么点儿道理，难怪总不受重用。

小吴：老蔡总希望您呆在处里的时间多点儿。

赖处长：（不屑）我老在处里边，那资金、装备谁给咱们呀。再说了，老在处里呆着，那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呀。真是糊涂话。

小齐：老蔡这个人的确是有点儿太认真。

赖处长：小吴，小齐，你们几个年轻有为，要多做工作，多出成绩。（装出一副公正的模样）注意向老同志学习，老蔡别的不说，具体办案还是有一手的。现在，你们集中精力，盯好读书会这个案子，有重大进展，直接向我汇报。

小吴：是。

小齐：是。

赖处长：其他人，准备按照名单秘密抓捕，马上开始行动。

（灯光变暗）

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