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评传之二：为人处世篇

    余不洁

薛公子虽然算不得皇亲国戚，倒也是贵胄之后。世代皇商，家财巨万，世人皆知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生于这等富贵人家，薛公子气度自然不凡。

世人皆知，薛公子为人豪侠，处事精明。世故人情，了然于胸。《红楼梦》一开始，薛家进京之前，薛公子除了携带金银丝软之外，特意准备了馈送亲友的各色土物人情等类物件。到六十七回，薛公子再次外出经商，专为妹妹带回一箱礼品送人。除却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金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这类小玩意，花钱不多，费心不少，尤其能让闺中少女们感到新奇欣喜。

《红楼梦》第二十六回，为薛公子生日下人寻得粉脆的鲜藕，大西瓜，鲟鱼，灵柏香熏的暹猪四样美食，公子自己未尝便先急忙给老太君、姨父、姨母送了些去。然后，又请来宝玉共享。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等本事，岂是书本能学得来的。只可惜当时科举取仕，薛公子不能坐州知府，入阁拜相。

薛公子与人交往，不分贵贱，不问家世，一心向善，别无他求，若能得一声奉承便心满意足。而受公子恩惠之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娼优地痞。堂堂一介公子，如此胸无沟壑，不厌世事，着实难能可贵。《红楼梦》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记载，薛公子初到京师，得知贾府有一家塾，便立刻白送些束修礼物与贾代儒，还拿出不少银钱笼络同学，只图结交些契弟。贾府家塾的学生，大多数是家族内贫寒家庭的子弟，而贾代儒更是老朽不堪，根本就不为族人所重，他那不肖的孙子被王熙凤活活害死。就是这些人物，薛公子也居然能和他们相亲相爱。

至于勾栏舞榭之处，薛公子更是为人称道。一旦公子光临，顿时蓬荜生辉。朋比相拥，男女不防，莺声燕语，其乐融融。《红楼梦》第二十八回有传，薛公子与亲朋筵宴，其中有一名云儿的苦孩子。席间云儿说道：“女儿悲，将来终身倚靠谁？”薛蟠笑道：“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云儿又道：“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薛蟠道：“前儿我见了你妈，还嘱咐他，不叫他打你呢。”由此可见，薛公子体恤民情、怜贫惜弱绝非谬传。不过，这勾栏瓦舍乃是销金窟，缺了元宝，是没资格怜香惜玉的。

当然，薛公子不仅在舞榭勾栏鹤立鸡群，就是在豪门府邸也能令人折服。《红楼梦》第十三回，秦可卿命丧天香楼，此乃红楼中第一件大事。由于秦氏死的突然，棺木未曾完备。秦氏的公爹，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也是贾家族长的贾珍看了几副杉木板皆不中意。恰在此时薛公子来吊，便说：“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说是铁网山上出的，作了棺材，万年不坏的。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的，原系忠义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用。现在还封在店里，也没有人买得起。你若要，就抬来看看。”贾珍听说甚喜，即命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声如玉石。大家称奇。贾珍笑问道：“价值几何？”薛蟠笑道：“拿着一千两银子只怕没处买；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银子作工钱就是了。”贾珍听说，连忙道谢不尽。想想看，偌大的京城都无人能买得起的东西，“拿着一千两银子只怕没处买”显然是客气话。能让堂堂族长贾珍连忙道谢不尽，整部红楼大概仅此一回。若非薛公子慷慨潇洒，红楼第一等盛事焉能有如此体面、如此排场？

或有人说，薛公子虽是皇商，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此言差矣，齐家治国不过是雕虫小技，会撒钱才是第一等的学问。只可惜，当时交通不便，薛公子只能骑马坐车，闯州过县，不能远跨重洋、润泽八方，故而令名不得远播五洲。仗义疏财，四海之内皆兄弟；挥金如土，天涯何处无芳草。薛公子乃千古不遇之豪杰，微斯人，吾谁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