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评传之一:读书鉴赏篇 余不洁
《红楼梦》已经记不得读过多少次了,但是,真正从头至尾细细品读的情况却极有限。在阅读《红楼梦》的时候,人们似乎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宝玉和一群女孩身上,而忽略了奇公子薛蟠的重要性,如此读书实在辜负了曹雪芹的一片苦心。就像传统戏剧,小生小旦固然怡情悦目,但若没了丑角搭配,这戏便有些乏味单调。当然,丑绝非只能做配角,早期的戏剧丑乃绝对主角,只是到了当代人们已经不大习惯而已。其实,观赏丑角做戏原本更有滋味,尤其是人们在无聊郁闷的时候。薛公子往往就是在故事低迷的时候,突然把人们引向兴奋。 不过,说起这位奇公子,人们知道其姓名和绰号的人肯定不少,但是,记得薛公子字的人想必不会太多,即使在下也是后来才注意。薛公子名蟠表字文起。单从名和字的寓意,便知薛家对其寄予厚望。起者,能立也。公子表字文起,大约薛家是期盼薛公子文采飞扬,大魁科场,从而再振家声。说来可能无人相信,这薛家也是家学渊源。红楼梦第四十二回,宝钗说过,“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极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姐妹弟兄也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由于乃父早逝,慈母溺爱,虽好读书的薛蟠,却未能尽如人意。虽然杂事缠身,财色侵扰,薛公子仍不失好学本色。在移居京师之后,已是成家立业之时,在听闻贾府有一家学之后,居然不耻下问,与一二多情妩媚的童子同窗苦读。论及经史子集,薛公子未必稔熟于胸,若说到罗列若干书目么,自是不在话下。 薛公子酷爱读书之外,雅好艺术,于字画方面品味甚高,尤其精于鉴赏春宫儿。一般而言,国画可简单分写意和工笔两类,维写意大可欺世,满幅丹青只能意会;而工笔极难藏拙,稍有瑕疵一望便知。春宫儿乃是工笔中之精粹,尤为玄妙高深。行中有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一说,乃特指衣裙描画之传神。而作春宫儿不仅要描摹衣带,更要刻画宽衣解带后之情景,于画师要求更高,纵吴道子、曹仲达再世亦为不易。况此类佳作一般都藏之密室,常人不易寻觅,即使偶然得见,也极难领会。唯独薛公子这等聪颖好学、法眼独具之人,方能体悟宽衣解带之奥妙。 《红楼梦》第二十六回记载,薛蟠将过生日,下人觅得奇异美食进献。薛公子不忍独享,遂邀宝玉前来。薛公子如此不过是欲结交宝玉而已,并无借机敛财之意。谁知吝啬的宝玉竟然以钱财不能自主为借口,聊以一纸涂鸦为贺礼搪塞。而薛公子却不以为礼轻,反而极为高兴。乃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了:昨儿我看见人家一本春宫儿,画的很好。上头还有许多的字,我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原来是什么‘庚黄’的。真好的了不得。” 这庚黄乃是大明江南四大才子之一,俗称唐寅,以字伯虎流行于世,此人诗书画俱佳,春宫儿尤其精妙,可见薛公子着实眼力不凡。 旧时一官员下乡,听闻私塾孩童背诵《论语》章句,音韵铿锵,朗朗上口,唯觉“都都平丈我”一句甚是生疏。查考原文,乃正之为“郁郁乎文哉”,童儿居然四散而走。庚唐黄寅,古人亦不能免,陶渊明之好读书不求甚解,恰薛公子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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