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韦伯《社会主义》第6章 社会主义者对革命及其结果的态度 与现今的社会主义者讨论时,面对今天的状态,我们本着诚实的态度(这也是唯一明智的对应),可以提出两个质问。第一,这些社会主义者是如何对待这个进化主义的根本教义的呢?他们的进化主义认为社会和它的经济秩序是严格地按照自然法则、即按阶段发展的,在资本主义社会没有充分成熟之前,社会主义社会在何处都不能出现,按照这种社会主义的见解来看现在何处也不成立,因为小农和小手工业者还存在。那么,对于今天的正统的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教义取什么样的态度呢? 结果是,这样至少在俄国之外,他们都立足于进化主义。即使连最过激的分子也不是期待无产阶级指导下的社会秩序而是期待资产阶级社会秩序的成立。因为无产阶级社会秩序的时机在何处都没有成熟。他们期望这个社会秩序在某些特征方面离那最终成熟阶段只有两、三步之遥;从这里总有一天会实现向社会主义秩序的转换。 孟什维克的立场 如果诉诸良心,每一个诚实的社会主义者的知识分子都会这样回答。至少在俄国内部的社会民主主义者中存在着广泛的阶层,即孟什维克,它认为布尔什维克的那种匆忙从资本主义现实中嫁接出社会主义秩序的实践,不仅没有意义,而且是对马克思主义信条的亵渎。这两派互相憎恶的原由就在于教义上的异端。 革命将会带来什么? 至少我知道的所有的领导者都立足于这种进化主义。如果大多数领导者都如此认为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问:“在目前情况下,处于战争状态中,从他们的立场出发,革命到底能够干成什么呢?” 革命会引起内战,伴随内战或许还能变成协商的胜利,但不会招来社会主义社会。而且,也可能在崩溃的国家里,产生农民及小市民结成的同盟,强烈反对任何社会主义的相关利益的支配。更何况,由革命引起的巨大的资本的破坏和混乱又回到马克思主义提及的社会发展的螺旋的起点了。因为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前提是以资本更加充满经济为前提的。 农民的保守性 还应该考虑到西欧的农民与习惯了生活在农业共产制下的俄国农民的不同性质。在俄国,土地问题是决定性的,在德国却不成为问题。德国的农民,至少在今天也是个人主义者,他们执著于继承财产和土地。他们不愿意降低和改变这种执著心理。如果遭到威胁的话,他们更愿与地主同盟而不愿与激进的社会主义劳动者同盟。 悲观的革命展望 由此,对社会主义将来的展望,在目前的战争状态下,既使革命有成功的可能,也会陷入最恶劣的状态。即使在革命最有可能和希望的场合,也只意味着政治体制将达到民主制度希望的形式。不过,这必将带来经济上的反动结果而远离社会主义,任何客观公正的社会主义者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社会主义者与讲和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与讲和相关的。我们都知道,今天激进的社会主义与大众的和平主义倾向期待近期缔约讲和。很清楚的是,激进的、真正革命的社会民主党领导人都必定正直地承认,社会主义领导者并不认为讲和是最关键的议题。 我们要问,可能的话,是再继续三年的战争而等待革命的发生呢?还是选择没有革命而立即讲和呢?一个性格朴实的人一定会说:当然还要进行三年的战争。他们这样干脆地说确实是基于自己的狂热信仰和良心的。在国外战斗的包括社会主义者在内的大多数军人,是难以与命令他们这样做的领导者意见相同的。而且,即使强制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也是正当和常见的。 讲和还是革命 大家都知道托洛茨基不想讲和,我认识的社会主义者中没有一个人对此持有异议。这对各国的激进的领导者也是合适的。如果可以选择,他们仍然不想讲和。如果战争可以引起革命即内战,他们就要战争。 再说一遍,按照他们的见解,即使革命不能带来社会主义,战争也有益于革命。他们希望战争会引导资产阶级社会向(接近社会主义的)更高一级的形态发展;会比今天的社会更靠近将来的社会主义的到来,当然,由以上列举的理由看,这些希望本身就是很值得怀疑的。 与社会主义者的对立 与信念固执的社会主义者或革命家争论,总是困难的。从我的经验来说,他们从来不会被说服。只能要求他们面对自身的支持者明确:对讲和的态度、革命能带来什么、阶段进化问题的立场。 后者至今为止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学说,只有在俄国而被土生土长的派别所拒绝。它认为俄国可以越过西欧式的发展阶段,而且这是唯一有效而可能的道路。 社会主义与国民利益 我认为,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消除社会主义的信念和希望。各种劳动者阶层常常会程度不同地回到社会主义。问题是从国家利益特别是目前的军事利害的观点来看,这种社会主义是否是能够接受的社会主义。 从来没有任何一种统治,包括无产阶级统治(像巴黎公社或今天布尔什维克的统治那样),当其基础纪律受到威胁时,不动用军事法庭手段的。托洛茨基以令人吃惊的坦率承认了这一点。不过,只有当军人们感到军事法庭的判决只是基于维持纪律的客观的利害而不是为了阶级或政党的利益,军事法庭是战争期间不可避免的客观需要,才不会使军事的权威产生动摇。 (全文完,赵京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