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在Adobe Systems公司的印刷部门工作时,曾经试图推动汉语文字印刷/显示的突破,结果不了了之。这个问题还涉及汉语结构甚至汉语思维的调整,非常复杂。几年来,我虽然断断续续在思考这个问题,却没有成熟的设想,现在提出来,希望能够抛砖引玉,引起人们的关注。
Adobe Systems以Post Script技术(以精确的函数计算程序而不是用一堆小麻点来显示一个符号)引发文字显示和印刷革命,奠定了网络时代的基础之一,在Post Script基础上演变的pdf格式的广泛引用就是一个例子。除了各个字符的精确显示(可以放大、缩小、旋转等而不走样),Post Script基于西方字符的特征,还用kerning等方法连接字符(这个词还没有适当的中文翻译,指在如V和A之间用倾斜的小间隔分开),达到比只用传统的tracking方法(平均分配字块之间的矩形空间)优美的显示效果。
汉字显示的最大难关是毕升一千年前发明活字印刷术时的限制:每一个字占同样的方块空间、每一个字之间用同样的(小方块)间隔分开。这在一千年前是一场技术革命,现在却严重阻碍着中国文化的进步。先看一个简单的比较:
[1]西文句子的表示以概念(词)为单位,如“I live in California”,词之间用空格分开,易于学习,阅读速度快。
[2]日文句子由汉字、平假名和片假名组成,“私はカリフォルニアに住んでいる”,也很易于把“私”、“カリフォルニア”、“住”分出,阅读速度也快。日语的问题也在于汉字和假名字母的方块显示,特别是カリフォルニア中的ォ,不管是发音还是美观,都应该用kerning方法与フ连接起来。
[3]中文句子:“我住在加利福尼亚”,对于初学者或电脑,要把含义丰富的五个汉字“加”、“利”、“福”、“尼”、“亚”转换成一个简单的地名概念,颇费周折。
[4]朝鲜语“캘리포니아 있는 라이브”,与中文的问题相同。
可见,汉语的学习和阅读,除了文字本身的复杂外,句子显示的这个“毕升难关”(过去甚至连标点符号也没有)也浪费了中国人世世代代多少时光。问题还不止于此,它还制约着我们的思维。在汉语检索的技术上,“分词”(把作为一个概念的词从一个句子的一串字符中分离出来)根本不可能完全实现。例如,我今天检索朋友“方组”,结果找不到人名,却出现“澳方组长”、“妙方组图”等一大堆无关的连接。再如,“非典”(非典型肺炎)本来是2003年才出现的一个概念(单位),有人却从《三国演义》中查到首出于东汉末年的曹操:“非典,吾死也!”
利用现代技术可以容易地解决这个“毕升难关”:在人名“方组”的两个字之间不插入间隔,而用kerning连接成为一个概念(单位),在“澳方组长”的“澳方” 之间用kerning连接成为一个概念(单位),“组长”之间用kerning连接成为一个概念(单位),“澳方”和“组长”之间用传统方法隔开,并适当加大间隔;在前一个“非典”的两个字之间不插入间隔,而用kerning连接成为一个概念(单位),后一个“非典”之间用传统方法隔开,并适当加大间隔。这样,检索起来就不会出现上述的错误或笑话。同时,这样的解决方案,在我们的阅读过程中,极大地简化、解放了我们的思维,因为我们的思维是以概念(如“斯德哥尔摩”)而不是以没有意义或具有多种含义的字(“斯”、“德”、“哥”、“尔”、“摩”)为单位的。这种解放,对于用汉语逻辑的人,有助于把语言作为工具而往高层次思维,益处不可估量。
从美观效果上讲,汉语最悠久、自然、优美的显示,不是来自毕升的方块字,而是取自王羲之等书法家的毛笔字体,其中每一个字所占空间因笔划、字形,甚至前后连接而不同。书法还讲究“笔断意连”等。现在的技术使得我们可以继承这样丰富的特征来显示汉语文字,结束方块字“大一统”的时代。
当然,从技术上实现这样的突破,比只处理几十、上百个西语字符的Post Script等技术复杂的多,恐怕要全社会各相关组织的更广泛参与。除了技术开发外,还需要汉语文字工作者对汉语结构、语法等问题的探讨,还需要汉语文字使用者的国际间的合作和认同。我在这里,只能提供“异想”,需要大家来达成“天开”。
赵京,中日美比较政策研究所
2009年9月27日初稿 http://cpri.tripod.com/cpr2009/chinese.pd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