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城59—慘烈--沒有傷員的戰鬥
安芃
剛剛打退鬼子又一次進攻,四周很靜,硝煙尚在陣地上空緩緩飄移。
戰士們倚靠着戰壕,目送七名重傷員被抬離陣地。
他們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批傷員。此後,在這個陣地上,他們這支部隊將不會再有傷員了。
這是新牆河北岸斗篷山華軍陣地,時間:1939年9月21日下午,守衛在這裡的是張耀明第52軍趙公武第2師的胡春華營。
現在,這個營只剩下四十多人了。
不久,日軍又一次進攻開始,這一次,日軍依然遭到華軍的頑強阻擊。但從華軍陣地上越來越來稀疏的槍聲中聽得出,陣地上剩下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黃昏時分,日軍終於攻占了斗蓬山華軍陣地。
這個營,只有最後抬離陣地的營長胡春華,連長付保山等7名重傷員生還。
讓我們向為國捐軀的烈士致敬。
斗蓬山陣地陷落以後,日軍潮水一樣湧向華軍在新牆河北岸的最後一處陣地--比家山陣地。
堅守比家山陣地的,是張耀明第52軍覃異之第195師的的一個加強營,營長--史恩華。
戰前,軍長張耀明特地交待過史恩華,比家山陣地堅守三天就算完成任務,但能多守幾天更好,挫敵銳氣,在日軍尚未渡河之前就大量消耗他們,對後面的作戰會更有利。
9月20日,日軍開始進攻比家山陣地。
一天之後,工事就基本上被炸彈掀光了。
9月21日黃昏,第2師斗蓬山陣地失陷,比家山陣地成為華軍在新牆河北岸的最後一個據點。
到第三天,也就是9月22日,史恩華營全營已傷亡過半。
9月22日黃昏,師長覃異之接通了史恩華營部的電話。
“史營長,”覃師長在電話中說,“你們已經堅守了三天三夜,達到了軍部的要求,部隊現在傷亡很大,又是三面受敵,如果無法支持,不得已時就向後撤。”
史恩華在電話中只說了一句話:“軍人沒有不得已的時候。”
第二天,也就是9月23日,從拂曉開始,比家山槍炮聲空前密集。放心不下的覃師長再次接通了史恩華營部的電話,接電話的傳令兵說史營長在前沿陣地上。覃師長問還有多少兵力,傳令兵竟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覃師長讓傳令兵馬上傳令給史營長:火速撤回南岸,不得有誤!
放下電話,覃師長等待着史恩華營順利歸來的消息。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左右,比家山上的槍炮聲仍沒有消停的意思。覃師長坐不住了,又一次接通了史恩華營部的電話,這一次終於找到了史恩華。
“為什麼不撤下來?”覃師長發了火,對着電話大喊。
“師長,不是不撤,敵人把我們包圍了,撤不走了。”聲音嘶啞的史營長在電話里解釋。
“立即組織現有兵力突圍,我調炮兵壓制日軍,派人在南岸接應你們。”覃師長命令道。
電話那頭,史恩華沉默了好一會,說了最後一句話:“師長,我們來生再見吧!”
隨着夜幕降臨,比家山上的槍聲逐漸稀落,最後終於完全停止。
比家山,華軍一個加強營,500多人,阻擊了日軍整整四天,全營將士全部壯烈殉國。
打完仗以後,日本兵讓老百姓去山上收屍,附近村子的老少爺們去了上千人,人人都想最後看一眼這些在比家山堅守了四天的華軍將士,為他們送送行。老百姓上山後一看,全懵了,滿山遍野都是碎屍,根本就找不到幾具完整的屍體。老百姓見狀,全體跪下,放聲大哭,天地為之動容。
在英特網上查到的關於史恩華的資料只有如下簡單的幾行:
抗日戰爭爆發時,任國民黨第九戰區某部少校營長。1939年
9月20日起,日軍向湘北新牆河北岸比家山進犯。他奉命率
一營兵力,苦戰堅守陣地3晝夜。期間,日軍又以陸空軍聯合
攻擊,仍未能占領陣地。23日拂曉,日軍集中全力發動進攻,
他親臨火線指揮戰鬥,鼓舞士氣。戰鬥中,他肩部受傷,團長
勸其後撤治傷,他堅決不從,裹傷再戰。此時,全營傷亡慘重,
他下令剩餘官兵高唱《義勇軍進行曲》,猛地向日軍還擊,不
幸再次中彈壯烈犧牲。當地居民被他的事跡所感動,集資營葬
村北,墓前樹《中華魂史營長之墓》石碑,以示紀念。
史恩華,出生年月不詳,籍貫不詳,黃埔八期生,1939年9月23日犧牲於湘北新牆河北岸比家山。

中華魂英雄營長史恩華烈士

當年掩埋史恩華五百壯士的地方,現在已變成水田。
史家親友團在當年掩埋史恩華的地方合影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史恩華還有位兄長名叫史恩榮,黃埔七期生,也曾是覃異之的部下,在台兒莊戰役中犧牲,犧牲時為第52軍第25師少校營長。

抗戰英烈史恩榮唯一的女兒史湘苓以及女婿李昌宇手捧史恩榮烈士遺像
讓我們永遠記住這對英雄的兄弟--史恩榮,史恩華,他們代表着中國人不屈的脊梁。
其實我們應該記住的還有在斗蓬山,比家山犧牲的所有烈士的名字以及在抗戰中為國捐軀的所有英烈的名字。
當你在美國華盛頓越戰紀念牆邊漫步時,你會覺得那雕刻着所有美國越戰陣亡將士姓名的簡簡單單的紀念牆其實比任何高大的紀念碑或者雕塑更加莊重肅穆並充滿人性光芒。

美國越戰紀念牆
當你看到每年美國九一一紀念儀式上人們花上幾個小時不厭其煩地宣讀聆聽所有九一一遇難者的名字時,你能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對每一個生命個體的尊重。
從越戰結束到今天的四十多年裡,美國政府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失蹤美軍士兵遺骨的努力。2011年1月13日早晨,我看到一則消息,四十一年前因飛機墜毀而失蹤的美國空軍羅伯特•圖茨少校(出生於密歇根州底特律,27歲)和詹姆斯•德納尼上校(出生於密歇根卡拉馬祖,34歲)的遺體當天將抵達德克薩斯的達拉斯,然後將被運回各自的家鄉,家鄉人民將以英雄的葬禮將二人安葬。
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美國人的生命並不比中國人的生命更高貴。往者已逝,來日可追,希望在將來,我們能有一個地方可以紀念我們每一位作為個體的為國捐軀的將士。
1939年9月23日,已經是湘北戰事開始之後的第六天了。半年前的南昌會戰,日軍六天之內便從修水河北岸直赴南昌城下。從新牆河到長沙與從修水河到南昌距離相近,但這一次,日軍在新牆河北岸就被華軍兩個營阻擋了整整六天。六天,日軍死傷累累,才剛剛抵達新牆河岸北岸。
兩次會戰的不同的開端,似乎已經預示了二者也將會有完全不同的結局。
然而,就在薛岳後退決戰,爭取外翼的作戰部署一步一步順利實施的時候,發生了兩樁意外事件,幾乎讓薛岳的部署功虧一簣,讓華軍失掉長沙。
意外,發生在決戰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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