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版 https://cpri.tripod.com/2023/lanzhou.pdf 本文延续2023年三次亚洲之旅的游学随感,继“亚洲纪行-文化之旅”(包括-1:徐志摩纪念馆,-2:汉音元素的使命,-3:重返日本关西)[1]、“亚洲纪行-4:钓鱼城之战的历史注释”[2]的题材和体裁,记述2023年11月25-28日首次访问兰州的印象。 11月24日上午,我进入期待已久的三星堆博物馆。十几分钟对外形的好奇激动之后,我仔细留心观察几近雷同的符号标识,确认没有书写系统的痕迹,知道三星堆遗物没有显示出达到某种文明的层次,略感失望,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因为时间尚早,我继续北上参观中国第二大孔庙(第一大是曲阜孔庙)德阳文庙。这里已经无法维持过去的宏大叙事。我没有系统地思考过“万世师表”孔夫子的教义,只是从方法论上注意到他的“不知生,焉知死”观为支配中国社会的另两大教义留下了余地(道教在仪式方面、佛教在说教方面掌控死后或永生)。很快参观完文庙后,我继续北上,天黑在广元住下。第二天清早我赶到武则天的祀庙皇泽寺,领略其气势,但没有时间入内,赶往兰州。 这是我首次进入甘肃。虽然传统上的“西域”指甘肃玉门关、阳关以西的地域,但进入甘肃就感受到与临近的川北、陕西西部不同的风情(首先是语言),相当于进入“西域”了。我在兰州受到亲戚们的热情款待,在黄河边住了三晚。河水比我想象的清净,游人稀少的河滨公园的水车夜景把兰州拉近China Proper/汉文明本土(中原)。 甘肃省博物馆正好有来自Pakistan/ㄆㄚㄎㄧㄙㄊㄢ/巴基斯坦国立博物馆的特展,Gandhara/ガンダーラ/ㄍㄢㄉ-ㄚㄌㄚ/犍陀罗[3]艺术早期(1-3世纪)深受希腊-罗马艺术的影响,确立了带有希腊-罗马塑像特征的Buddha/ㄅㄨ_ㄉ-ㄚ/ブッダ(仏陀)/佛陀的形象:波浪形卷发、脸型欧化、衣纹流畅等。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有类似的头像艺术品,但远不如这次展示的精致、丰富。例如,这个石雕Sari/ㄙㄚㄌㄧ/舍利棺的外表的哀悼画面,1千年后(1304-06年)在文艺复兴的画家Giotto/ジョット/ㄐㄧㄛ_ㄊㄛ/乔托的油画构图,特别是右边人物的姿势中几乎被复制出来。从艺术表示来看,佛教和基督教都是不断演进的过程。 展品中元朝“八思巴文虎头银符牌”引人注目,这种圆形银质符牌只发现了三枚。它出现在南亚India/ㄧㄣㄉㄧㄚ/印度大陆,正是Pax Mongolica/ㄇㄛㄣㄍㄛㄦ帝国的和平之下,交通、旅行、通商发达的证据。“八思巴”是不准确的འཕགས་པ་['Phags pa]/ㄆㄚㄍㄚㄙ-ㄆㄚ/(按Монгол/Mongol/ㄇㄛㄣㄍㄛㄦ语发音转写为)ㄆㄚㄙㄆㄚ人名和书写系统的不适当的汉字音译(还有很多别的汉字表述,如发思巴、拔思发、帕克思巴、发合思巴、八合思巴),不能按现在的拼音书写返译为Basiba.正如不能把Canada的汉字翻译“加拿大”按拼音返译为Jianada一样。ㄆㄚㄍㄚㄙ-ㄆㄚ书写系统的词母借鉴藏文词母(其本身是借鉴梵文词母),元代《蒙古字韵》用ㄆㄚㄍㄚㄙ-ㄆㄚ词母元代第一次成功地拼写出汉字。元朝灭亡后,ㄆㄚㄍㄚㄙ-ㄆㄚ词母被废弃,无法再研究汉字的声韵学了。拼音是为单个汉字的声母和韵母复合而人为研制的“音母”,类似但不是组词的音素单位(元音和辅音),不能简单地用来作为组词的(拉丁语那样的)词母。 同一天,甘肃省博物馆的佛教展示厅没有开放(可能担心与特展冲突),却展示很多“红色”历史和宣传(史料很少),看得出作为一个省博物馆相当单薄(例如,与邻近的陕西省博物馆相比)。究其原因,大概除了资源不足(敦煌等著名遗址的物品可能归国家所有了)、专业素质有待提高外,博物馆的定位也不准确、不清晰。甘肃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在历史上处于汉文明本土(中原)与西域的交界点(而不是frontier/边疆),博物馆的主体(文物)以及解说研究(包括转写、翻译)应该集中在这样的文明的交流。例如,对于曾经流行于甘肃、宁夏、内蒙古一带的西夏文字,由于无法用汉字表音,必须导入汉音元素书写系统进行科学的研究。 新开放的甘肃省简牍博物馆似乎弥补(或分走)了省博物馆的资源和功能。插图为Kucha/ㄎㄨㄔㄚ/“龟兹”王后的木简。这里,现处新疆[4]ئاقسۇ/Aqsu/ㄚㄎㄙㄨ/阿克苏一带的地名“龟兹”不应被作为表意或表音的汉字看待,而只是一个发音为(拼音)qiūcí的象形符号,又曾经被记载为别的汉字象形符号:曲先、丘慈、邱慈、屈支、丘兹、拘夷、归兹、屈茨、库彻,等,都与现在的字义和发音不同,本该用汉音元素词母表示。目前,在汉音元素还没有被采纳的情况下,用“汉字/汉音元素词母(如龟兹/ㄎㄨㄔㄚ)”表示,同时体现书写符号和发音。 遗憾的是,所谓“简牍学”,在方法论上,不知道采用汉音元素表音系统,依然采取“用汉字表示汉字发音”的旧习,繁琐混乱,无法确立简牍研究的规范科学性,不能成为“学”科。其实,最早发掘出并大量保藏简牍的(现在在台湾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应该很容易想到可以方便地借用中华民国(台湾)使用的注音符号系统地标注简牍中的偏僻汉字,但没有实行。[5] 我在兰州也见到1979年以来没有联系的表姨。她的父母上世纪40年代初就去新疆,为政府勘测地理地图,同时经历见证了近百年的人文变迁,她(高中教师)和姨父(政府行政官员)从阿克苏/ㄚㄎㄙㄨ退休后搬来兰州生活,但单位关系、房子等还留在ㄚㄎㄙㄨ,希望我去ㄚㄎㄙㄨ访问。在“Uyghur/ㄨㄧㄍㄜㄦ/维吾尔语文汉音元素转写UCPET方案”[6]一文中,我已经初步提示汉音元素对于ㄨㄧㄍㄜㄦ语书写系统的不可取代的优势价值,期望有机会亲自前往新疆,可惜目前没有这个条件,兰州是我在中国能旅行的最西端。 匆忙的兰州之行即将结束之际漫步在街头,“兰州重离子加速器国家实验室”的字样映入眼帘[7]。因为试图组织清华大学1984年的校学生会的略有自由性质的(差额)选举,1985年我从工程物理系加速器专业毕业时被校方清算,不能留在北京(北京大学外国哲学所欢迎我)或去兰州大学物理系“影响学生”(校方对我最大的恐惧),而被分配到兰州重离子研究所。我从Schopenhauer/ㄒㄛㄆㄣㄏㄠㄦ/叔本华那里学会把外部世界作为我的表象,平静地面对命运的安排,整装西行准备来到这个与社会隔离的实验室。那样的话,我是否会殊途同归,在重离子加速器的辐照气氛下同时潜心研究西域历史人文,推导出汉音元素书写系统的文明创新吗?历史很难假设,而天运自有安排,几经周折,在吴钰等很多同学的鼓励帮助下,我最终得以恢复研究生留学资格,东渡日本学习社会学。 [赵京,中日美比较政策研究所,2023年12月20日]
[1] 赵京,2023年8月15日。 [2]赵京,2023年12月16日。 [3] 日语假名因为没有单独的辅音,只好把dha转写为ダー[dah];汉字都是以元音结尾的拼音,根本不具有词母转写的功能,无论如何“音译”都不可能准确,而且还必然附带表意汉字的曲解效果。 [4] 这个词不客观中性,这里其实是亚洲地理中心。 [5] 关于历史语言研究所以及中央研究院的现状问题和将来方向,我计划在“亚洲纪行-8”专门展开。 [6] 赵京,2021年6月4日。 [7] Modern Physics被译为近代物理,倒是比别的任何“现代”翻译更准确。这可能是从日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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