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义一个重要前提乃是国民对国家的认同。美国学者汉斯·库恩说:“没有人民主权观念作为先导,民族主义是不可想像的。”我们这样的臣民社会,注定玩不好民族主义,不是玩出悲剧,就是玩出闹剧。老佛爷玩出个义和团,毛泽东玩出个红卫兵。更要命的是,这可能不是最后的剧目
老高按:最近在自媒体和网络上,因反驳官媒的批评,“端木赐香”这个名字火了起来。
我是读在河南安阳举行的一次关于袁世凯的研讨会材料时,对这个名字留下印象的。别的名头很大、任职单位十分响亮的学者的演讲都正儿八经,这位出身和任教都非名校的女学者的发言,角度和文风都带有“野路子”的印记,别具一格,却很新鲜、有见地。后来陆续读到她一些著作,尤其是由一位朋友转赠给我的《老佛爷不高兴》(即《重读晚清六十年1851-1911》),鞭辟入里,读来痛快,嬉笑怒骂的字里行间闪现真知灼见。
端木赐香,女,原名李桂枝,网名“三糊涂”,1968生人,1990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现为河南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著有《我是如此美丽》、《中国传统文化的陷阱》、《糊涂读史:明清的帝国偏执与盛世张皇》、《那一次我们挨打了: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始末》、《叩问传统:中国传统文化讲演录》、《老佛爷不高兴》(即《重读晚清六十年1851-1911》)、《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Ⅰ》、《历史不是哈哈镜:真假袁世凯辨别》、《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Ⅱ》、《小手术:解剖鲁迅与许广平的精神世界》等。
在百度百科“端木賜香”这一词条中,有这么一段话:
拆历史的墙角,探文化的陷阱。行文似戏谑,被章立凡先生称为“历史顽主”;文字背后一腔真诚,被鄢烈山先生评曰“仁义多情”。
今天有朋友转来端木赐香一篇心得体会,转贴于此,供更多朋友了解这位“三糊涂”。
二十年历史教学与研究的心得体会
端木赐香,网友推荐
1990年大学毕业到现在,为人师25载。时间不算短了,可是说起来却又很惭愧,无所建树恩。心得体会倒是有些,与诸位分享一下:
(一)我的教育理念与原则
第一,多元化。
多元化引伸到课堂,特别是文科教学方面,那就是没有标准答案,没有唯一的答案。有的只是你自己的答案。只要你能自圆其说。
比如美国的历史题,小学六年级关于二战的历史作业:
1.你认为谁对这场战争负有责任?
2.你认为纳粹德国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3.如果你是杜鲁门总统的高级顾问,你将对美国投放原子弹持什么意见?你是否认为当时只有投放原子弹一个办法去结束战争?
4.你认为今天避免战争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5.请去图书馆任意寻找10本关于美国历史的著作;用自己的语言分别写出这10本著作的内容概要;再从每部书中选择你印象最为深刻的描写、论述或者是数据做5张卡片,一共要做50张,卡片上要注明引文出处,包括要注明作者、书名、出版机构、年代和版本;从书中选择自己认为对美国历史发展进程起到过重要作用的10位人物,对每个人物写上一段几百字的评论。
再比如美国小学二年级作业题:老鼠有没有记忆能力?然后孩子们回家养小白鼠,根据自己的观察,写实验报告。
欧美大学,连寝室安排都是多元的。一个屋子住四个人,可能就是四个年级四个专业的。学生除了跟老师学,学生之间更要互相学。中国的寝室安排,血缘、地缘、专业、班级,文化意义上的近亲繁殖。
与多元化相对应的是两极化思维,其逻辑是这样的:非白即黑,非坏即好,非敌即友!凡是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拥护的;凡是敌人拥护的,就是我们反对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网上很多二货,就是从这种毛式砖窑里打造出来的。不分左右,一个基因!
网上有个流传极广的历史学家十分钟速成,虽然有所夸张,但看到的人都会发出会意的微笑,也是典型的两极化思维:
1.历史人物基本上只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
2.历史上劳动人民任何时候都是好人;统治阶级任何时候都是坏人(1949年以后的除外)。
3.历史上劳动人民任何时候都是勤劳、勇敢、聪明和正确的;统治阶级任何时候都是懒惰、软弱、愚蠢和错误的(1949年以后的除外)。
4.历史上主战派都是民族英雄,凡是主战就是正确的和爱国的;主和派都是民族败类和汉奸,凡是主和都是错误的和卖国的。
5.历史上汉族和少数民族发生冲突时,少数民族都是进犯,汉族的将领是民族英雄;中国和外国发生冲突时,则外国都是侵略,抗击外国的将领都是民族英雄。
6.我国从有史以来到1949年以前,凡是无法无天、杀人放火的,都是反抗黑暗统治,是英雄好汉;1949年之后的,都是阶级敌人、反革命分子;1976年以后的,都是犯罪分子。
7.任何朝代的覆灭都是因为统治阶级的腐朽(1949年以后的除外)。
8.任何朝代开始时采取的统治措施都是进步的,应该给予肯定的;结束之前采取的统治措施都是反动的,应该坚决否定的(1949年以后的除外)。
9.历史上所有农民起义胜利之前都是革命运动;胜利之后都是蜕化变质(1949年以后的除外)。
10.历史上除了党领导的任何革命最终的结局都是失败。
11.历史上所有革命失败原因都是没有正确的理论指导、犯了左右倾错误、没有先进的政党领导、没建立巩固的工农联盟等等;以上原因实在没有,肯定就是反革命力量过于强大,中外反革命联合绞杀。
12.我国历史上的任何科学发明或创造,都比欧洲早若干年(不早的不提)。
13.我国近代以来之所以落后,是因为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和疯狂掠夺;帝国主义国家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掠夺了别的国家。
14.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府一般都是敌视我们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对我们永远都是友好的。
15.资本主义失败,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社会主义失败,则是前进道路上的曲折。
16.我们现在的政策从来都是英明和正确的;过去的政策肯定是错误的或存在问题的。等现在变成了过去,政策也就又开始变成错误的或存在问题的。
著名大导演谢飞在给北大学生做讲座时说了自己的两个笑话。一是老先生在厦门用望远镜望海峡对岸,吓了一大跳,他问身边的士兵,为什么台湾也用我们的红旗。兵告诉他,台湾的旗底色也是红的,只是左上角有青天白日。谢大导演说:我以为,台湾只能用黑旗或者蓝旗呢(幸亏谢大导演没拍过国共战争片,否则他老先生让人家国民党军队打着黑旗冲将出来,就太幽默了)。二是老先生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时,与一个台湾人合住一室。评价起双方的领袖,谢飞认为一提老蒋,就想起一个尖嘴猴腮无情无义的老头,台湾人说哪里,我们印象中,老蒋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相反,一提你们的毛泽东就想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第二,言论中性。
没有中间地带的国家与社会是荒唐的!言论中性,才能构建中间地带!所谓的言论中性,就是,言论没有对错,大家都有言论的自由!我们所争的不是说得对说得错,而是说的自由与权利。这是第一位的!
即使言论很错,也要给他说的自由与权利。既然是错的,还怕他说吗?中国历史最恐怖的,不是错误的言论,而是正确的言论,百分之一百正确的言论。
中国的教育界频出告密者。告密,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遗毒。盛行于武则天时代与毛泽东时代!到今天,还盛行于我们的社会。校园里也有。最轰动的两次校园告密事件,是吉林大学的卢雪松事件(《寻找林昭的灵魂》),和华东政法大学的杨师群事件。也有外系学生说我反党反革命。我说反党很正常啊,反对党,不就可以简称反党嘛。至于反革命,保守主义都反革命啊,按英美保守主义的逻辑,革命要尽量避免,渐进、稳妥、理性的改革,才是正道。如果革命实属必要,否则自由、人身、财产都面临着最严峻的威胁,那么英国那种不流血的光荣革命——既不伏尸遍野,更不剥夺个人财产,既不触及人的灵魂,更不消灭人的肉体——才符合正道。正如十八世纪英国保守主义的创始人、古典自由主义主要代表的埃德蒙·柏克在他的名著《法国革命论》中所云:革命是“有思想的和善良的人们最后的不得已的办法”。
外系的一些学生告我告急了,我半玩笑半调侃地劝告他们:我在教师队伍里潜伏二十年都没被发现,你们大一新生一进校就把我抓出来了,说明阶级斗争警惕性很高,眼睛不但雪亮,还都是双眼皮的。不过以后再告的时候,不要告反党反革命了,中国刑法里没这个罪名了,改为煽颠了,以后再告,请告这个,而且要告就往大里告。往我系告往教务处告,不够意思。2005年我的《中国传统文化的陷阱》出版之后,广州一个网友,据说是大学教师,给我们学校打电话,扬言要告出版社和作者,而且人家说的是要往人大常委会告呢。你们瞅瞅人家这气势!你们没法比!
第三,求真。
朱永新先生是中国新教育改革的发起人,我曾经参加过他主持的一次新教育改革研讨会,发现江苏的新教育改革确实做得比较好,相形之下,我们河南落后多了。朱永新先生炮轰中国教育的弊病之一,就是中国高中学生的文理分科,导致学生人文教育远远不够,工具理性盛行,价值理性式微。其实在我看来,光文理兼修还远远不够,关键是这些文科怎么讲授,因为文科与理工科是截然不同的两类学科,如果说理工科主要针对的是对与错,那么文科针对的就是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所以,当我看到朱永新先生的长文《中国教育缺什么》,说中国教育缺钱,缺人才,缺公平,缺教育观念,缺服务意识,缺人文意识,缺特色,缺理想。我写了长文回应:《我说中国教育缺什么:兼与朱永新先生商榷》。我的观点是,朱先生所列的这些“缺”,我都承认,不过在我看来,目前我们教育中最缺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真”!或者说,其它缺都在其次,惟有“真”最根本,是第一位的。老前辈陶行知先生早已有话: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真善美,真善美,真永远排在第一位。
第四,公民培养。
中国只有臣民,没有公民。
中国目前的情形下,一个合格的教师,首先应是一个启蒙者。他不是告诉你考试答案(答案书上就有),而是告诉你思考的方式与方向(这个才会让你成为独立的合格的公民)!
第五,反狼奶教育
2006年,《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主编李大同发表了袁伟时老师的一篇旧文《现代化与历史教科书》,提出了中国的狼奶教育与教科书问题,由此引发了轰动一时的冰点事件。其实袁老与大同兄的相交相识,还是我联系的。当时大同兄找我,问我田中奏折的事情,我说我人微言轻,没有分量,我给你引介一个大腕,袁伟时老师。两个人由此相识并成为好友。后来,大同兄把袁老的一篇旧文《现代化与历史教科书》编发到“冰点周刊”。没成想引发了一场地震!
我同意袁老,而且我认为,中国的历史教科书问题比日本更严重,结果就是狼孩遍地!
第六,学科交叉与通识教育
哈佛大学规定:一个学院里,读物理化学的,必须在文科领域拿到足够的学分,文史哲都得学,一门不及格,便不能升级,不能入硕士班,就算你是物理天才,甚至五年中能拿两个理工博士,但你的人文基础课必须及格。美国一项综合研究表明:西点军校的高才生,往往要在哈佛读一年,拿一个历史学硕士,否则将来在军队难以升迁,因为按照美国的理念,将帅型的人才,像巴顿那样带兵占领一个大陆的将军,他必须懂历史,否则他的纯粹的军事决策就会犯致命的错误。
在网上发现不少的公知,于中国近代史一点不通,天天嗷嗷当年革命党的一些口号,至于其作派,更是让我深感一代不如一代,悲剧还在重复!
(二)我自己的历史研究
第一,整个中国近代史得重写,近代史是意识形态的重灾区
2004年,全国首届袁世凯与北洋人物研究学术讨论会在我们安阳师院召开。在这次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中山大学教授、著名的中国近代史专家袁伟时老师,在一帮青年教师与学生的包围中,袁老给我们讲了很多,其中一句让我记忆犹新。那就是:整个中国近代史得重写。身为一线教师,对此我深有体会。N年前在网上,从心理学方面对袁世凯称帝进行了分析(现在看来那文章很幼稚)。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网,一个巨大的黑字标题展现在我面前:试看三糊涂的卖国言行。这才睡了一夜,我就成卖国贼了。写这个帖子的,是个高中历史教师,我感觉很悲哀,这样的教师,要把孩子们教成啥样的人呢?用我老公常说的一句话,中国教育,只有人才,就是没有人!
重写中国近代史,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本人不才,勉为其难,想为中国近代史的重写添加一砖一瓦。但是发现干不完的活儿。我写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和第二次鸦片战争。由于主书名分别是《那一次我们挨打了》和《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被读者简称为一挨打二挨打。在网上,读者们强烈要求我把近代五次挨打全部写完。名字他们都替我起好了:《第三次我们怎么还挨打:中法战争》;《第四次我们又挨打:中日甲午战争》;《第五次我们挨死了:八国联军进中国》。
第三次挨打,准备好资料了,提纲列好了。但是半中间有人加塞,一个是慈禧太后。写慈禧太后是针对愈演愈烈的民族主义情绪。民族主义是把双刃剑,玩不好,首先伤的是自己。特别是针对我们这样的国家与族群来讲。因为民族主义的一个重要前提乃是国民对国家的认同。比如欧洲的民族主义是在推翻了神权与王权,民族利益取代王朝利益,民族国家取代王朝国家后才出现的。正如美国学者汉斯·库恩所言:“没有人民主权观念作为先导,民族主义是不可想像的。”一句话,我们这样的臣民社会,注定玩不好民族主义,不是玩出悲剧,就是玩出闹剧。老佛爷玩出个义和团,毛泽东玩出个红卫兵。更要命的是,这可能不是最后的剧目。具体来讲,我是针对一本书《中国不高兴》,前面他们出版一本《中国可以说不》(我的好朋友王一名背后给它改为“中国可以说呸”),我当时跟网友开玩笑,你中国不高兴,我老佛爷还不高兴呢,我要写老佛爷不高兴。结果网友轰然叫好,不写不中了。可是出版时,出版社坚决不给用这书名,给改成了《重读晚清六十年》(修订再版时我坚决要求改回了《老佛爷不高兴》)。
第二个加塞的是袁世凯。觉得袁是国共两党同时抹黑的一个人物,特别是他还是我们河南帅哥,我不仗义谁仗义。于是写了《为袁世凯辩护:以保守主义的视角》。最先签的是凤凰联动。如果我告你凤凰联动就是策划并写作《中国可以说不》和《中国不高兴》的那帮兄弟,你有何感?反正我这人很讲江湖规则,一码是一码。问题是,袁世凯一直过不了政审。当时听说他们与江苏人民出版社合作。而我一听带人民的东东,就感觉不妙。之前曾有山东人民出版社的编辑找过我,希望合作。我拒了。我知道人民不好玩儿。结果还真不好玩儿,那边传过话来,叫我改。我的底线,删节几个段落几个句子都可以,叫改观点,坚决不干。那边说,坚决不干那只能退稿了。这可难了凤凰联动。一边不改,一边不给政审过关。最后我说那解除代理出版协议吧。袁大总统估计想不到,一百年了,出版有关他的一本书稿,还是这么难。当时我都绝望了,没成想峰回路转,么志龙的策划下,金城出版社给接了。金城的意思是,辩护也就罢了,居然还保守主义。这书名不能用,于是给改成了《历史不是哈哈镜:真假袁世凯辨别》。当然内容还有小删节,好在没有伤筋动骨。一幸也。
前几天在微信圈里碰见《中国不高兴》和《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之一、凰联动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副总裁宋强。他马上招呼说,端木老师,你不知道当初你那本袁世凯在我们公司费了多大的劲儿,前后找了六家出版社都不过。我一听,很感动。走江湖,大家都不容易!
第三个加塞的,是许广平。偶然发现小娘们很有意思,就想写《许广平这个小娘们儿》,可是出版社编辑说,许家不好惹,你敢写,我们还不敢出呢。不得不承认,我这个小女人,很有点二百五劲头,一听不好惹,得,那我写定了。没成想写着写着,连鲁迅都被我拉下水了。出版时自然不能用《许广平这个小娘们儿》的书名了,因为有了爷们儿,于是改成《小手术:解剖鲁迅与许广平的精神世界》。但是书中不时会蹦出一句“这个小娘们儿”。出版社就不愿意了,不能用娘们儿,不雅。我说当娘的人们,自然都是娘们儿。我网友专门写我《三糊涂这个小娘们儿》。我跟闺蜜打电话,开场白都是娘们儿在家干嘛呢?虽然我很有理,但出版社还是把书中的娘们儿都给我干掉了。真爷们儿!
这是写成的,没写成的,准备加塞的,多了,一个是林则徐(前言与提纲写好了);一个是段祺瑞(写了二十万字,要把那个历史时段说清楚,估计还得二十万字)。甚至还有人点名叫我写汪精卫……可忙死我了。而我又很贪玩很懒散,都是网上玩够了,睡累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写作任务的。
第二,历史著述中的价值诉求与原则
1.求真:教学中的价值诉求,同时也就决定了历史研究中的价值诉求。这方面我最欣赏袁伟时老师的一句座右铭:历史在哪里扭曲,我们就要在哪里突破;说真话,说自己的话。
2.求趣:我是个小女人,与袁老不同,另有自己的小女人情趣,所以在袁老的座右铭后面加了一句话: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说自己想说的话!
3)求普及:现在的学者搞科研,以上海师大萧功秦老师的说法,大致可分三类。一类是对策派,给政府提供决策咨询的;一类是意识形态派,比如中科院物理院士何祚庥“量子力学的运动规律符合三个代表精神”之类;相对比较中立的,是学院派,比如庄子的美学思想,庄子的生态意识之类。我觉得应该再加一派,普世派或曰真相派(其实真相是普世的前提,没有真相,普个啥玩艺儿呢)。但他们与民众之间,没有直接的交流或曰交流不多。我呢,一直想做个二传。但左右为难,学院认为你不够学院,读者认为你不够普及。有些读者说你居然引用文献参考资料?还都是古文!你一引用我们就跳过去。有读者说,非得引用,你能不能翻译成你的话,我们不爱看引用,仅爱看你翻译。问题是你靠近了民众,学校对你有了偏见。比如我的书拿到学校,学校很不愿意承认它们是著作;特别是编辑为了走市场,在给出版署提供的书稿简介里,往往喜欢加入通俗读物或者大众读物等字眼,结果你的书在系统提取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后面那串关键字眼时,就给你提取出来了。学校一看,你瞅瞅,通俗读物,大众读物。不是著作,不能拿学校的年终著作奖——其实奖金了了。学校认的少数几个出版社,奖金还算可以。问题这些社,我的书先就过不了政审。其他社冲过政审后,比如我的《小手术》24万字,如果校方承认它是著作,那么能拿2400元奖金。我是取之于校,用之于传播,事实上,每本书我自费购买送人,一般在3000元至5000元之间。
编辑跟我说,2005年中国的出版业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作为作者,我深有体会。一是政审愈来愈难(我说江时代政审比较容易你们乐意听不?),二是首印越来越少,我自费送书的豪气就有点受影响。特别是我儿到上海读大学了。小伙子寒假回来跟我说:妈妈我到上海发现啥都发愁,就有一件事不用发愁。我一听很高兴,嘛事不用发愁呢?儿子说:就是钱多了不愁花不出去。我听了当头一棒。我得给我儿挣钱哪。记得儿子临去上海读书前,我这个当娘的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儿子,到上海读书,如果同学中有穷孩子,你可不能……没等我说完,儿子就顶了回来:上财能有穷孩子?我到那儿就是最穷的了,他们不歧视我就不错了。得,又是当头一棒。这小子,敲打他娘一点也不手弱。
为了给儿子挣上海的生活费,我跟人说,出版业不景气,历史书没销量,我得转型了呵。我要风花雪月。编辑也给我一棒,拉到吧,风花雪月也不行,台湾作者的爱情小说,我们都得给他删。那还能往哪儿转呢?想了想,除了蒸豆包,还真想不出啥新的创业计划来……卖豆包喽,卖豆包喽,别把豆包不当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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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理工科思维不能硬套在社会课题上
“换作是我,会比前人做得更好吗?”
“伪君子”与“真小人”,哪个更坏?
若能给袁世凯那代执政者更多一点时间
国史出版社启动《共和国档案》出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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