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涛怀孕, 颇为好友高兴,因而约了敏和梅遥贺,电话打到纽约, 谈得兴致勃勃,一若曾经四人茶会的海阔天空。 爱冲动的敏和我豪迈地答应涛, 要在感恩节驾车十几个小时去纽约探望她。 那一晚,我为即将成行的又一次“雅聚散谈”激动不已。随着感恩节的临近, 敏的兴致依然高昂,我却提前过度地消费了兴致, 未成行,便已尽了兴。心怀着对涛和敏的歉疚,琢磨着补救的方子, 于是便有了这一篇文字。
“世说新语”里有一个典故, 叫扁舟乘兴为访友。 这个故事说,晋代有一个名士叫王徽之, 其性放诞不羁, 不滞于物。 有一天夜晚,退隐在会稽山阴的他一觉醒来,再也无法入睡,便推开窗子,只见外面茫茫一片大雪, 于是拿起酒来,边喝酒边吟诗。微醺中, 忽然思念起好友戴逵,于是,趁着酒兴, 连夜驾着一叶扁舟,借着微茫的雪光,朔江而上,去百里之外的剡溪去拜访老友,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到了戴逵的门前, 正准备敲门,却停住了,沉吟片刻, 竟直接调转船头, 回山阴了。 有朋友问他,“你一夜辛劳,怎么方才到了家门口却不进而返呢?”,王徽之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说起这段故事不是为自己开脱,实在是这样的情形正多呐,兴致来时迅猛,去时戛然。人未至,而心已交集。如隔空可同看一片彩云,天涯同邀一轮明月, 一样是尽幽幽之思情,念遥遥之暖意的.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即刻的感受都是直逼本心的,我们常常会及时放纵一下自己的热情,夸张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计较后果,不兑现狂放的话语,应该是能得到原谅的吧。我想,戴逵也不会因着王徽之过家门而不入与他断交的, 是不是? 古时没有电话视频等劳什子,否则,他们大可清谈一夜,既了却了思念,尽了谈兴,也可免了一夜的辛劳, 当然,世上也少了这样一个既任诞又雅逸的故事了。
说起来,我竟要怪罪于现代通讯工具的便宜了。就在不久前,我整理旧物,翻出几封八十年代的旧信,竟都是未完成的,想来是曾经一时兴起,思念起远方的朋友,便洋洋洒洒写了几页,至于为何未完成,想来不过是因杂事干扰,又亦或是兴致尽了, 不想强行加上无聊的结语,使之唐突,便压在书箱底下了。 现如今,写信已是雅士所为,更不用提雪夜扁舟访友了。这世道真的是越来越没有品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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