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正午, 晴天。 我坐在一个大型露天体育馆的看台上,看着底下的孩子们在海边做冲浪表演。每当孩子们手牵着手跳起时,都会生起一排黑色的波浪。是的,不是白色,是黑色,它看起来十分的美丽,让我联想起融化的黑色巧克力,一层层的涌涨上去,再一叠叠地铺张下来。巧克力飞花般溅到我的身上,让我的心思溢满香甜。我不由地轻轻哼起了一首歌,《欢乐颂》里关雎儿唱的《破茧》,我喜欢这首歌的旋律,它十分契合我的心情,我想象自己在黑白相间的键盘上,踩着鼓点,跳着舞,快乐情绪如刚刚破茧的飞蝶。自得间,感觉到一双眼眸的注视,我抬起头,看到对面看台上一个女孩,会意地冲我微笑,她似乎知道我在唱这首歌,显然她也会,果然,她合着我的节拍唱起这首歌,比我低八度,听起来另有一番风韵,她的声音很有磁性,少了点甜美,多了些性感。我冲着她一乐,立时感到一阵快意的共鸣。
离开看台回家,走在一条小路上,这条路很幽深,旁边是一条溪流,溪流里长满了树,一排排的,还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梯状瀑布,就如九寨沟的树正海。也许是水气吧,整个溪树林里雾蒙蒙的,有种神秘的仙气。我看见一条小船朝我驶来,船上一个男子,带着三十年代流行的白色绅士帽,让我想起来曾看到过的一张老照片,两个舅舅骑着脚踏车在乡间小路,他们带着的是同样的白色宽沿帽。我觉得这个画面真是美极了,忙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突然,那个男子很愤怒的冲着我喊,并从船上下来,追着我跑过来了,说我侵犯了他的肖像权,吓得我赶忙穿过这片溪树林,跑到马路上。我在马路上疯跑,那位先生在后面狂追,并气急败坏的喊,我只好停下来,把相机和照片都给了他。我在心里想,如果我能把照片删除就好了, 这样也不会连相机都丢了,无比的懊恼中,醒了。
醒来就在想,好奇怪的组合,这两个梦怎么会走到一起的。
先说第一个梦。 似乎人的一生中总要邂逅几个可以与自己会心一笑或畅性一谈的过客,就像那个与我合唱欢乐颂的女孩。一首曲子之后,只有那一瞬的画面和愉悦感能够留在记忆中,成为日后的印记。如偶遇的流星雨,短暂但留下恰到好处的美丽倩影。我想起大三暑假火车上那个和我神聊一路的学生,我一点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我们聊的是二战期间东线战场上麦克阿瑟将军的奇闻轶事。两个喜欢麦帅的人,恰好在火车上遇见,恰好坐在相邻的座位,成就了一个尽兴的谈天说地。而这样一个记忆,在三十多年之后的一个清晨因着一个梦被奇妙地唤醒。
而第二个梦, 有船,有溪水,有树影,本给我很真实的山水画面感,如果那个男子,老老实实地在画面里做一个美丽的背景。我愿意独自享受这样的安静单纯。只可惜,他走出来了,还与我发生了冲突。想到这里,我不禁笑起来。这个追着我要照片的男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说起来,第二个梦里的画面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山水画境,它更合西洋画的味道,因为在这里人是主角,那个带着白色礼帽的男子,在西洋画里是非常合宜的,但在山水画里便感觉有些不自在了。山水画的画格与西洋画不同,如果里面有人,那也只是一个背景,一条线,或一个点,即便是船也只月牙般的大小。山水画的主角是淡墨的远山近水,青染的杂树乱石,和大片的留白。据说黄公望的《富春江居图》里有七十个人,但好像至今还没有完全能找到这七十个人,他们,无论是渔人,还是樵夫,全部融入自然山水里了。也许,这个画面里的男子感觉自己在山水画里不合时宜, 也许,他不甘心做一个点或一条线, 所以,他从画里跑出来了。
其实, 把这两个梦做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意味的,黑色的浪,白色的烟,愉悦的对视,尴尬的遭遇,与我合唱的女孩,追着我索要照片的男子,是哪种无形的力量,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境遇糅合在我的梦里呢?
梦,总是让意念自由地驰骋在辽阔的天南地北,一会儿和弦,一会儿异调,快乐和烦忧跳着各自的舞蹈,我们姑且就欣赏它们的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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