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的船是铁的, 历经奇险却是坚实可靠的 说起切实的坐船经历,要数八六年暑假的千里下江陵了。 船自然是铁质的,仅它低吼的起锚声便已显示了金属的铿锵之力了。虽然船下江水被搅得浪花四溅,船身却非常平稳。找了一本书,坐在甲板的椅子上读着,偶然抬头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城市和渐渐走近的山峦,悠然地感受着山环水抱的船行。 三峡到了,人们不愿错失两岸的奇峰异石, 纷纷挤在船舷处看着象鬼斧神刀劈凿的山岩峭壁, 寻找着神女峰的传说,惊叹着古栈道的奇险。 虽听不到两岸猿声,但船下湍急的水流声却是高亢激越。随着两岸山势愈加地雄奇峻险,河道也越来越狭窄逼仄,江水千转百回,江面是烟笼雾锁,遮天蔽日。天光只挤进暗淡的一线,像是在俯视着我们。 面对着不时矗立于水中的危崖耸石的逼迫,我们的船从容的迂回,表现得坚定而有力。行这样的船于我带来的是稳实自信,却也使我缺失了蜉蝣于天地而应生发的对自然的敬畏和感悟。我有点愧对眼前不断铺展的山水画卷了。 人硬是矛盾, 小时,听过邻家的伯伯讲起过他年少求学时坐船从重庆到上海的冒死经历。船上只有船老大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沉浮, 在激流险滩里出没,是怎样的险象环生。我无限神往。我想象着当你伴着水流浪花在礁石间跳舞,那些浪花都会化成绚烂的奇葩在你心中绽放; 当你在涵淡澎湃的噌吰声中引吭高歌,你的生命会在风的炫舞浪的博弈中经历一次重生。但我自知不能承担那样的生命体验, 我太敬畏水,我太体恤自己的怯弱,我贪图美景, 却又不忘安危; 我享受着舒适的妥贴, 却又惦记着万马奔腾的豪情。 于我,那种纵一苇而航之,凭虚御风的美妙,只能在想象中了。 李白的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读来实在过于轻松,其实,那里承载了诗人太多的惊心动魄, 那是一种经历了生死系于一线后澎湃的豪迈, 那是只有大诗人的才情才能演译出的浪漫情怀。 过了三峡不久, 江面变得宽阔平缓,两岸山峰不再剑拔弩张,却象两面并行的淡墨屏风不断地向前延伸着。我立在甲板上, 象行在画廊里,云层依旧压得低低的, 不时有一缕缕云浮荡下来,象女人的丝带一样飘逸在叠翠的山腰间,时隐时现,秀逸清绝。 不一会,我们的船进入一片大河谷,水流在轻缓地和奏着抒情小夜曲。 我们的身体受着船的护庇, 性灵便自由了,回旋的都是岸边的绮思。我们是凌空步云的仙人,和山坡上隐约山岚的野花对歌; 看啦,那个紫色的水仙举起刚刚盛满雨露酿成的美酒,邀我们对饮了; 那些紫罗兰的藤枝像不像年轻人在爱恋中轻吻着他们的情人;那些鸟儿,它们呼吸着山的芳菲,饮着天赐的甘露,在草木葳蕤中翩翩起舞。还有那穿着彩衣的云,正追求着满含翠微的谷壑,那里是不是隐藏着我们也不知道的宝物呢? 天终于完全暗了, 我希冀的黄昏夕阳,午夜曦月,却始终湮隐在重重叠叠的云霭里。我唯一的一次夜行船, 无奈只能在坚实封闭的船舱里,伴着舷窗外的幂色度过了。。。。。醒来,已过了苏子泛舟“颂《明月》之诗, 歌《窈窕》之章”的文赤壁, 和周郎火烧曹船的武赤壁,进入了广袤的江汉平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