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的悲观主义主要表现在她自视很低,谦虚得毫无根据。 她的危机感特强,老觉得自己不够优秀,离党和人民的要求差得很远。她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达到苛刻的地步,这让我们这些整天找乐,浑浑噩噩的,很少去想明天干嘛的人很自惭形秽。 每次都痛下决心,赶明儿,咱们也找一宏伟目标, 朝那个方向使劲地奔哈。 但转念又想,“宝儿,你每天焦虑呀,危机呀,可找起乐来,你总是冲在前面,你这到底是真悲观还是假悲观呀?”。后来发现宝儿的悲观主义是真的,只是在咱宿舍被一帮乐天派给遏制了,没有很好地发挥出来
宝儿读大学时的悲观主义只是表现在考试前,而且不影响吃,不影响睡,更不影响幽默。 所以我们基本漠视她的悲情, 就当她是装的。读研了,才发现,宝儿的悲观主义是真性情。
宝儿读研期间和俺不同宿舍,她也不知怎么混入了哲学系和社会学系的队伍当中。虽然宿舍只是在我们的对门, 毕竟隔了两道门,而且那道门里住着一堆思维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这一下子就让我们觉得宝儿不一样了,鸟枪换炮了。 宝儿文科本来就不错,混入那边的队伍如鱼得水。 她几乎每天过来串门,常常会把一些文科同仁的新鲜思想给我们传达,让我们觉得挺深奥的。同时,她的悲情主义也在悄悄地发扬着,直到有一段时间,我们才蓦然发现宝儿已经和原来的幽默大师基本不搭界了。
宝儿是个思想上挺正统的悲观主义者,我们宿舍里最没条条框框的人是将军,条条框框最多的是宝儿。 她思想上甚至带有一些早期苏维埃革命党人的一些浪漫主义悲情色彩,她父母是学俄国文学的,想来对她影响很大。她读研期间正是八十年代的中期,中国思想界很开放,很多思潮在高校如雨后春笋,他们有很多渠道接触这些思想。 宝儿宿舍有一些高年级的研究生,他们整天高谈阔论天下大事,相信这些对宝儿的悲观主义情绪影响挺大的。但这些情绪是她天生存在的,只不过被激发了而已,她思想上的条条框框和行为上的正统基本没变。
宝儿天生悲观主义,天生幽默,这两天性本是有些相拧的,因为幽默的人大多比较乐观轻松,这两天性谁占上风,就看环境如何,心境如何了。
宝儿自九一年留学德国,至今没有和我们宿舍任何一个人见过面。我们在美国三次reunion,每次她都因故没能成行。 她是唯一流落欧洲的人,她也是我们离开学校奔赴四海后最后和组织(宿舍同仁)联系上的人。
大约在去年, 我和远在德国的她有过一次三个小时的电话, 基本回顾了大学期间的各类笑话,我们相乎补充, 相乎提醒, 把这些笑话通通温习了一遍。 那一次,我觉得我们的宝儿回来了。我喜欢宝儿,喜欢她睿智的幽默语言,也喜欢她兼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悲情主义。这种奇妙组合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复杂和多彩。 到现在我还记得她大学时给我的评语“芹泥的思想是‘爱谁谁,我管他呢?’”, 她感谢她给我的这么一句通透洒脱的评语。希望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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