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C是我的好友。整日风风火火的,生活得很有新意,她似乎总有新的计划在酝酿中,想法可谓随机生发,翻空出奇,让我们这些周围的人都跟着激动不已,深感自己暮气沉沉。 不过小C真正在实施计划时多半是风声大 雨点小, 深得虎头蛇尾之精要。她开始热情高涨,茶不思,饭不香,脑子里满了想法,有点痴狂。但到了中期,情绪降了大半,事情的进展也缓慢许多,后期 基本就是慢长的蛰伏期,而且没有复苏的一天。 我常问她这 “打一枪, 换个地方”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她大言不惭地说是 “毛泽东的游击战术,电影 ‘地道战’学来的”。 和小C了解多了,你会发现她的这个本事不论大事小事都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有些简直让我们大跌眼镜….. 大学其间有一次给父母大人写信,写一半时突然不想写了,于是和父母大人商量着说,另一半可不可以下次完成。所以她家有半封信的典故。 她在恋爱最轰轰烈烈的时侯,突发其想,欲不了了之,吓得她老公(过去的男友) 赶紧和她结婚。于是她家又有了恋爱一半就结婚的笑谈。其实这事算是有个好结尾的,只是结尾得有点唐突,欠从容,不够水到渠成罢了。论到她戛然而止的恋爱,她至今耿耿于怀,后悔没能将恋爱进行到底。 她曾信誓旦旦地要生两个孩子,和我讲述了一大堆两个孩子的好处,劝我和她一样。结果,她生一半 (一个) 就再也没有下文。 有一次,她主动提出给我织一件毛衣,我打趣地说“是不是只有一支袖子的那种”? “你别打击我, 这次一定让你的预言破灭, 你就等着穿吧”。对这种双赢的打赌,我自然欣欣然。每天都会问毛衣织得怎么样,她开始总说 “快啦, 快啦”,慢慢地就有点支支吾吾起来,却兴致勃勃地和我说起学画画的事。在我的严逼之下,她犹豫地将那件毛衣给了我,强调说 ”两支袖子是全的”。其实毛衣还是蛮漂亮的,颜色搭配的也很别致,只是没有领子。三根织毛衣的针杵在领口处,成三国鼎立状。 我说 “你打算让我架着 ’三国’ 出门呀”, 她不好意思地说 “ 其实真想把这事完成。你看我从袖子开始打的,可总想不好哪种领子比较好。我至少想了五种,都不理想”。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不是没有尾, 是没有头。不算我的错”。这件毛衣至今还在我家躺着了。 在学画的事上,小C表现得很执着, 一次次地将习作拿来给我看,我觉得基本属于 “鬼画符” 一类, 实在缺少天份,便劝她趁早放弃。 她不服气, 仍旧不依不饶地画。那时她们家每天都象要办画展, 到出挂着她的画, 我只是可惜那些精美的镜框。也算是她明智,没学完一期,便放弃了。 练瑜珈是经她深思熟虑的事。 从开始查资料,到买各类相关书籍,磁带,理论上很成熟,最后还参加了辅导班。曾目睹她练功的过程,有些高难度动作做得实在令人咋舌,也不知怎么能设计出这样别扭的动作,完全违反人体的天然构造。她一边摆各种姿势, 一边津津乐道地讲解,我说: “你做得对不对呀? 好想不大符合美学观点,不是说可以修行养性吗, 这样违反形体美的动作能产生愉悦感吗? 我都挺担心你的手脚能不能回到原位”,“你不懂, 我最近身体的柔软性的确好很多”, “那好啊,你要坚持噢”, “当然啦”, 她信心满满地说。 过一段时间,有一位朋友打听练瑜珈的事,便去问小C,她非常慷慨地把所有的资料都给我了,我纳闷: “那你怎么办呀?”,她说: “我都记心里啦”, 她丈夫笑着揭发说: “早就不练了,改学跳舞了”。 我说: “ 你什么时侯能把一件事情做完再做另一件”,她丈夫调侃地说:“噢,她做有些事情还是有始有终的,比如吃饭总是吃到最后一分钟,发脾气时能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看又臭又长的韩剧,她不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看完,有时还复习几遍”。 面对先生的挪逾,她很释然, 对我说: “你说得对,瑜珈的动作的确有点不合身体常理,还是跳舞更令人愉悦一些”。 对她这种做事只做一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为, 小C有一套强词夺理的理论。她说: “ 这一类的事情多着了。 比如 ‘红楼梦’吧, 就只写了前八十回,留下许多伏笔,害得高鄂后续得很辛苦,还吃力不讨好,挨后人的奚落。 不过, 也因此创造出一们学问‘红学’来,人们对十二钗的结局是否符合曹公的本意打得不亦乐乎,而且,官司好象也没有结束的那一天。有人还信誓旦旦要重续后四十回, 所以,事情没有尾, 就会给人留下念想, 留下回味的空间。你看, ‘三国’ 就没这个运气。 对了,怎么没有人探讨为什么曹雪芹只写一半的缘由, 这到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得查一查,没准曹氏就是故意写一半,让大家去猜谜”。 她说到这,点点头,突然笑起来,说:“虎头蛇尾也未见得是坏事。比如两军交战,打得难分难解,热火朝天之时,突然双方茅塞顿开,握手言和,岂不是美事一桩,难道一定要争得你死我活,得出你强我弱的结论才算圆满?” 我听后不觉哑然,她说的有点牵强附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看来,她会一如既往,理直气壮得虎头蛇尾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