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今天来了封信, 说她最近故地重游, 去了我们曾结伴同行的一个山林里转了几日,只因想重拾当初她常沉溺其中的一种空寞寂寥的情绪。 清清是个有特殊趣味的人, 她常说她喜欢那种带有某种微痛的落寞, 那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和因心思空旷无所可依而产生的一种干净畅快的情趣。可惜这个曾经如世外桃园的山林如今人影攒动, 虽然松声竹韵依旧, 却全无当初的远旷意味, 无奈她只能背着去时欲卸下的世间物事的繁杂失望而归, 脑中依旧是一片恼人的热闹。
清清是我二十年多前在K大教书时的旧友。我们的性格全无相似之处。她心思纤细丰富, 我只求认得对错黑白, 她属悲情世界, 我则盲目乐观得幼稚。 她恬静美好, 我聒噪得让人发疯。 清清常戏言我有一张不知疲倦的嘴, 过分殷勤, 前世定与某种鸟类有缘源。 她极为同情我的朋友, 说他们得有怎样的忍耐力, 才不至于被我聒噪得报头逃窜。 而我则常抱怨她深潭一样沉静冷僻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其实, 清清并非无话之人, 她是适合于夜深人静之时, 烛光暗影之中娓娓话来的那种人。 她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 甚至不一定要诚恳地理解她, 她用微沉的声音将平日沉淀的某些奇异的思想发掘出来, 再喧泻出去。 如有一个深藏在潭中的蛟龙, 偶尔需要出来透透气, 将清平如绸的潭面扯碎, 冲溅出许多绿色的水珠, 晶莹透亮得让人迷惘。
说来清清与我到有一处难得的相近, 便是都喜山。“丘岭飘松泉丝竹,山石系万古风流”是我们玩闹时写下喜山的一句话。 我偏好的是山风振动林樾的起伏之韵,和清泉激摩山石的琤琮之声。清清的喜山却是后者, 更有深意。 她一直追求的是一种与现实不既不离, 和光同尘的意境, 她说古人寄傲林泉, 悠然自得的闲情, 和遍历山水, 吟古论今的雅趣, 自是难以再现, 但凡有几日远离闹市, 暂且脱去尘世的牵拌, 寄情于田园山野, 在宁静寂寞中, 亦或在隔岸观火中, 体味某种逍遥自在和风神散朗的情怀, 终是好的。
那是个春末夏初的雨季, 颇受感情和事业双重困扰的她与我结伴同行, 去贵池的山里小住了几日。 贵池旧名秋浦, 地处皖南, 因秋浦河流经此地得名。 杜牧那首最著名的诗《清明》描绘的杏花村便是此地。 李白曾五游秋浦,写过十七首《秋浦歌》描述这里宜人的田园山水风光, 其中有一首是清清喜欢的:“渌水净素月, 月明白鹭飞, 郎听采菱女, 一道夜歌归”。
这是一个离梦不远的地方,食物中兼有点菊香;衣襟间沾些许幽兰。耳边萦绕着画梁紫燕的娇语;逍散是菱歌泛夜的怡然。极目处有绿水绕孤村的远景;闲瑕时是把酒话桑麻的家常。思域里散落着诗、酒、茶、曲;风物里点缀着竹山、牧童、渔笛和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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