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袭来,我在一条湿漉漉的小路上停下来,仰面朝天。清瑟的天幕不知从何时起,被无声的雨划出了一道道蓝色伤痕,雨滴落在眼睛里,视线模糊了,失去了焦点。我无端地陷在一种惶恐中,好像有一件极其紧迫的事情要我去做,而我茫然不知从何做起,焦虑的暗影在靠近,它伺机要吞噬我的思想,我奋力挣脱出来,于是醒了,心跳得厉害。 焦虑,一种封锁自由、无助且败坏的情绪,来无影,去,却留下深深的刻痕。生活中,我们常常陷于无端焦虑中,目标产生焦虑,争竞产生焦虑,拖延产生焦虑,懈怠也产生焦虑。我们在欲的虚求中,背负着重轭,急躁羁绊了前行的脚步;我们在情感的交织中患得患失,如困兽陷在在恩怨的罗网里;我们在争竞的倦劳中挣扎,嫉妒和怨愤无谓的消磨掉意志;我们在琐碎的嘈杂中庸俗狭隘,变的毫无视野毫无趣味。几十年的劳碌,蓦然回首,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憧憬着童话般仙丽人生的少女,变得遥远而陌生。 我们的思想被焦虑压榨成支离破碎的残片,怀疑人生是一场无谓的梦,一切都是枉然。为了这世上的荣华,尊严丢到地面,如尘埃一样微不足道,精神失去了单纯的快乐,荒废成一无所是的沙漠,毫无生命的力量。我看到人们纷纷拿生命来殉道虚妄的荣耀,到头来,却是春花飞尽,琴碎梦断,不得不沉溺于嬉笑谑浪的无聊中,让自己在笙歌夜宴中麻痹。我们费劲自己的心机去得到物质的亵衣,却将内心的丰腴消耗成荒芜的土地。我们得到世上的满足,也许会有片时的慰安,但虚妄的欲求即刻又将心灵的穷困扣在争竞的劳烦中。 为了缓解焦虑的情绪,我们佯装安逸,但那焦虑像我们身后拉长的影儿,时时的把我们拖入不轻松状态。我们的身体变得老旧,脸上却没有生出安详;我们的步履变得迟缓,内心却缺乏自在的从容;我们也许并不忙碌,内心竟疲惫不堪;我们也许物质上还算富足,却在灵里贫穷,我们也许称得上有知识,却缺乏疏阔的胸怀。我们的心如穷谷急切的盼望着春霁的回归,如久旱的旷野切慕甘霖的沛降。我们冀望于智慧言语清凉的冲洗,而在我们耳边时常响起的语言,像一块用了很久的抹布,挤不出任何清慧来。我们依恋和悦情谊的温馨抚慰,而那些我们熟悉的情谊,如泛旧的衣服,变得粗糙僵硬,琐碎且不见了亲切温情。 我们练就了一套排疑遣虑的方法,或沉入玄想,或守拙自乐,或抚剑独行游,或漫卷览诗书。我们轻轻将指尖点在平绸般的水面上,画出一个个渐行渐远的圈,愿心随之淡然清远。我们想象自己为茶山上一瓣嫩绿的新芽脱离草莽,化作寂寞寒篱下的一株古梅远逸尘心。我们挤出片时相伴与良友般的满盈书架,让智慧的语言补缀我们褴褛的思想;我们排除周边的噪音去遥听山涧清溪的欢歌,在云中漫步,和野花嬉戏;森林里盖一间小屋,那里有一个温暖的壁炉,跳动的火焰和我们愉快地聊天。 我们常常浸浴在青山绿水的环抱里,让久违的赤子之心有自由飘扬的清感,但,知的憬悟是片刻的,智的觉醒也是须臾的,兰惠,清溪,繁花,绿渚,终是浮在空中的幻景;澹远的意境,从容的姿态、怡悦的心情,智慧的感悟,也是偶然来访的清客,像竹林间穿过的落日,留下的只是倏然一瞬的豁然。 唉,焦虑的暗影呀,我们终是无法摆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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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和本我的对话:爱和美
“这无影无踪的情绪,是一道暗影, 在清晨的窗前晃悠,让童年的憧憬,朦胧迷匿; 在狭笮的小巷里徘徊,让孤寂的灵魂,无处瞻望, 只期待在狭长尽头,有日暮的安息。 然而,它终于催促我跨过山颠,来树林里,来到草地上, 跟随春的信使,一同接受雪花的洗礼…” (半江班长根据拙文里的几张插图写的小诗。 大谢班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