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象我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开过一些会,最近比较无聊, 细细地把我开过的会总结了一下, 大至分为四类,小时侯开的批判会; 乏味无比的政治学习会议; 在公司上班时的例会; 以及我们公司奇异的会. 先来说说批判会.现在的年轻人多没经历过.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大大小小的批判会我参加过不下几十次,大多是批判我不认识的人, 有具体到个人的, 如刘少奇,林彪, 四人帮类的大人物. 有些是抽象的大大小小的隐藏在我们身边的阶级敌人.还有的是针对于自己身上不干不净, 不三不四的思想和行为批判的. 美其名曰: 自我批评. 一般,这样的批判会往往伴有一些表演, 带有现代综艺节目的特点, 思想内容绝对单一, 规模形式却丰富多样,诗朗诵义愤填膺, 慷慨激昂; 快板幽默恢谐,能将坏思想讽刺的体无完肤. 而那些具有象征意味的舞蹈, 则刚正生硬,直接了当, 动作准确规范胜过八股文. 还有脸谱化的短剧,形象生动, 剧情的发展永远在预料之中. 让我们这些思维能力处于发育期的孩子们因此长期陷入误区,将那些不幸长得贼眉鼠眼欠光明的人列为阶级敌人. 凭心而论, 那时生活太单调, 无甚娱乐活动,我并不反感批判会, 反到觉得批判会使我们生活得有趣, 有意义,让我们提早步入大人的活动范畴. 所以, 批判会是我迄今参加的最认真投入的会议. 接下来说说无聊无比,毫无创造力的政治学习会议. 这个会约从大学时代开始, 一如既往地例行到我踏出国门,达十年之久. 现在也不知是否还有这个古老的优良传统. 做学生时, 常有溜号,逃会的大胆设想, 终究也没实现过几次. 后来到了另一所大学,装模作样地执了几天教鞭, 仍旧逃脱不了这种毫无意义, 毫无道理的会议,只能坐在阴暗角落里或天马行空, 或昏昏欲睡. 因为这种会实在太无聊,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与此有关的任何趣事,所以, 有关此会的总结就到此为止吧, 否则,有人要逃之夭夭了. 到美国上班后慢慢才知道,美国人也蛮喜欢开会的. 当然, 也有例外.我在美国上班的第一家公司的老板便不喜开会, 我印象中, 一年多, 唯一只开过一次会,只是这会太也不同凡响, 是大量裁员后的安抚会, 开得我们惊心动魄,充分认识到资本家的虚伪, 会后便开始了胜利大逃亡. 此次会议一个月以内,我们部门剩下的四个人, 走了三个, 包括我. 离开了不开会则已,一开会就裁员的公司后, 我转入一家做市场信息的公司. 这家公司实在太闲,基本无事可做. 每天的活只须一个小时就搞定. 剩下的慢长岁月如何打发,就看自己消磨时光的功夫了. 伤脑筋的是, 虽然公务不繁忙,每星期的例会是不能省的, 每人照例都要交待一星期的工作. 这种时侯,实事求是是行不通的, 总不能说: “我网上游览两小时,关心国家(而且还是外国的)大事; 吃饭兼打盹两小时; 思想上四处游走彷徨两小时,一小时正经工作, 一小时在走廊里徘徊闲逛”吧. 所以,就要有把芝麻说成西瓜的本领. 想象一下, 将一小时的工作放大八倍, 要有怎样的夸张能力.在那家公司一年下来, 我浮夸本领能赶上大跃进年代, 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严重浮肿了. 为逃避难以应付的会议,我又转入另外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成立一年多, 有勃勃的生机,从CEO到接线员, 没有一个闲人,基本上是一个箩卜两个坑. 工作也算有趣, 永远有新的挑战.我们部门仍旧有例会. 因部门经理叫老F, 我们姑且称为老F会议. 老F会议开始的风格是短平快,体现技术部门的高效率. 以至于我对开会有一种全新的认识.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近两年,让我快忘了开会的负担. 只是好景不长, 当公司 渐进稳定成熟, 老F会议也慢慢有些演变. 开始是有些冗长,然后内容也变得新鲜奇怪, 首先, 会议基本上与公司项目脱节,往哲学沙龙的方向迈进, 乏味程度与国内政治学习有一比. 只是,国内政治学习至少可以开展消极抵抗运动, 而老F会议必须积极响应, 因为会议中, 每一个人都要发言,无一例外, 最重要的是参与态度与年终评估挂钩. 严重起来,会有炒游鱼之隐患. 而如有妙论能博得老F赏识,自有好的积分, 给向上爬提供理论依据. 俗话说”重赏之下, 必有勇夫”,所以, 不论多么不合理的话题, 大家都装出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提出各种奇谈怪论. 老F的讨论是非常深入的,须要进行大量的研究, 方可有话可说, 记得有一次是关于 ”角色,位置, 目标” 关系的讨论,足足进行了半年, 要想在会上不做哑吧, 不碰车,不同凡响, 没有一定水平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老F的会是常变的, 当你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种, 可以稍微轻松的应付,他又改方向了.这种变化多数呈流线型, 脉络比较清晰,变化流畅, 我们应付相对自如. 也偶有不连贯的跳跃型特例,这种变化比较活泼, 难以掌握. 当然老F的会是万变不离哲学的道路. 所以它基本保证了会议的挡次.我离开公司前最后一次议题, 是关于”人的性格和处世态度的心理测试” . 大家都要经过一系列的考试, 将自已深藏的性格茫点挖掘出来探讨.随着讨论的深入, 对自己的了解让我们不得不惊叹, 实不知我们居然有如此丰富深奥的内心世界,当对自己刮目相看呀. 我常惘然生出这样的感叹:”这是我吗?我有这样深不可测吗? 快赶上张无忌的武功了, 一直还误以为自己浅显易懂,平坦如非洲撒哈拉大沙漠, 一马平川呐”. 老F不愧为哲学系的硕士, 听说还带有犹太人的血统, 而且是俄国人的,对哲学的执着是与生俱来的. 经过慢长的不厌其烦地训导, 我们考虑问题都带有哲学家的习惯,每每遇到事情, 第一个问题总是跳出来, 在脑中盘旋良久: “这件事在哲学上意味着什么, 它的自然属性, 它的社会属性,它的偶然性, 它的必然性, 它是突发的吗?是否带有宿命论的倾向… “…都说哲学家离精神病不远,我看有一定道理. 我们慢慢了解了老F的游戏, 也理解了他让我们帮助他实现哲学家的理想, 我们个个做足舍命陪君子的姿态. 可一位新来乍到的却不令这一套, 第一次的会议, 当老F腾云驾雾,带着我们自由飞翔, 云游八方时, 他冲口而出 ”What heck….”, 给老F当头一棒, 让老F很扫兴, 不过, 老F是不记仇的人, 并不计较. 只是一如既往开他的哲学会议.关于 ”人的性格和处世态度的心理测试”在我们部门小试成功, 严重满足老F对人性探讨的乐趣,他倍受鼓舞, 如法炮制地拿到经理会议去推广, 只可惜闹得不欢而散.我们的CEO, 他的老板, 是脚踏实地之人,对老F花里胡哨, 莫测高深,不着边际的言论很不以为然, 在我辞职后不久, 老F也辞退了工作, 不知是否与他热衷的哲学会议无法发扬光大而比较郁闷有关. 关于会议,想来大家都有约定俗成的想法, 但我们自己的公司会议绝对不在你想象的框架里, 它完全不落俗套.首先, A永远迟到两小时, 不论你设的时间是N点, 他总是在N+2点到.其次, T常常会忘掉他自己设定的会议, 当我们其他应召而来的无关紧要的人到齐之后,才发现我们不知为何而来. 不仅如此, T还会在常会议中悄悄然消失.一次电话会议, 说着说着, T就没声音了, B吼道“Hey, T, are you still there?” , 几声下去, 不见回应, OK, B 充满理解地说,”倒下了”.这一倒, 大约要到天明了. 也难怪, 那次他大约已有36小时没合眼了. 我们的会议有点象小孩过家家, 完全没准, 如果还没开始,就会有被取消的可能. 所以, 当你听说”今天有会”, 实际的意思是” 今天可能有会,也可能没会”. 我们公司的会议除具有不定性以外, 还具有马拉松性质,会议能持续6-8小时. A迟到的两小时是闲聊时间;等A来了, 会谈两小时正事,然后吃饭1-2小时; 最后是玩游戏2-3小时. 这最后一项议程往往是大家能都到的主要原因. 四个人对着大屏幕,乱打一锅粥. 我因最没经验, 想着应该有所做为.常常表现得过于勇猛, 逮谁打谁,而结果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将我的同伙, 技术最高的B打死. 可怜的B不仅要防御敌人(A, T), 还要避免被自己人误伤. 最后他只好改变方案, 在第一时间,将我撂倒, 然而不受干扰地对付敌人. 战争多以我方失败告终.这样的结果常让我郁闷. 但战争也因为有我的参与缩短周期, 使我们一晚上可以参加几场战争.想来, 能把会议开成电子战争的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吧. (草于二零零七年二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