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游西湖的人都知道“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 去西湖游玩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所领略的也只是晴湖的明艳和雨湖的空濛,而月湖一直留在水乡蠡湖的故梦里,非西湖所有。数算一下,记忆里所缺失的就只有遥远寂寞的雪湖了。
密州是不缺雪的,一年有半年的雪季,当然密州也是不缺湖的,因为密州整个就在湖的环抱之中,只是密州的湖太大了,它们更倾向于海。观雪湖,它们是有些太浩瀚了些,太野旷了些。
我们住的小区里倒是有几方袖珍小湖,说湖是有些牵强的,因为太小了,说塘更确切一些,只是说雪塘尘土味便重了,少了点清远,少了点寂寥,不如雪湖好做文章吧。
小湖晴日里是不值看的,草木繁盛得太张扬了,所有的景致,一古脑地挤进来,直接了当得很, 缺了点中国文化里和自己较劲的曲感和逸感。雨湖是有些情致的,刚刚搬来的时候,碰到雨天,常会撑伞漫步湖边细柳间,水石草木因着雨皆有了些幽然的生动,但北方的雨终是和南方不同的,东方的雨和西方的雨想来也是不一样的,它总缺少点记忆里江南烟雨飘忽的韵味和质感,所以去常了,也就不去了。
雪湖在我的思域里其实始终是要留给西湖的,因为,她一定要伴氲着是“断桥残雪”的清韵和“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迷烟。
西湖在雪天是不封冻的,雪片象鹤羽一样恍然从仙境飘来,落在树桠上形成奇异的雪葩凌花,像极了古代女子头上带的簪饰。她们在空中尽兴地妖娆,却融在湖里无声无息。雪空下的湖面平静如处子,有塔痕几处。清冷的幽绿远映着南山的倒影,影影绰绰的可看见隐匿雾凇间素然的山亭飞缘。
最得味的当是那荡于湖心的一只小船,小船的一半带蓬一半衔雪,篷顶上扑了层薄薄的粉妆,蓬顶下有一舟子,还有一痴人张岱在看雪。 湖心岛的草亭里炉火正旺,有金陵韵客围炉煮酒。酒香在寒烟里翩然起舞,诱来了西湖寻梦的陶庵诗人。诗人的灵魂已飘逸得很远,却留下了至今让人读后幽趣无限的《湖心亭看雪》。
去西湖看雪怎可缺了占断红紫风情的梅呢, 你看,有一林下美人正寻梅至孤山,雪靴的踏痕想来一直留于阶上直到“苔痕上阶绿”的季节来临吧。
西湖的梅孤香冷艳,和寂静的黄昏月相伴了千年,依然轻踏于诗人的心园, 西湖草亭放出的鹤影想来也没飞远吧,不然,我的清梦里怎么会有“引鹤过桥看雪去”一幕呐。(王稚登《赠林纯卿卜居孤山》)。
这一冬季,雪异常地多,这几日,看到飞雪慢空,便有一丝冲动,西湖的雪固然好,但它遥不可及,何不去看看咫尺之外那几方小湖呢?从家出来,走一段路,便到了这里。雪是极好的,小湖四周有些参差不齐的树木,远看雾凇沆荡,自有它的旷美。冷刺刺的,一只孤鹤飞出,窜出了一股仙气,让我有些尘心迷失。几个小巧的湖都结成了厚厚的冰,冰面成浅绿色,像碧玉般通透。有几个孩子在打冰球。不远处有些精致的小楼掩映林间,壁炉高耸的烟囱溢出温情脉脉的紫烟微岚。
西子的雪湖,自有很多风物相伴。有湖心亭,有孤山梅,有舟子逸客,有雪中浅埋的琴。她山水淡不成墨,她梅鹤吟咏不绝。 而我们家居的无名雪湖,也自有一番天然去雕琢的风韵,她的雪丰厚,她的冰晶莹,她的湖单纯,她的村墅温暖,还有我这样一个闲客,和一群玩冰球的孩子们。
-----后续--------------------------------------------- 趣味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一切的创造,一切的作为,必是为着这个而始立的吧。审美情趣是趣味中的一味。
东西方的审美情趣是不同的,但给人的美感(一种性灵净化的愉悦之感)却又有相通之处。 东方缺少神的文化,所以历来人们爱追求人为的仙化,审美情趣上追求远离尘世的旷美,不论是庄周的漆园之蝶还是林和靖的梅妻鹤子,终是化外于现实去享受羽化登仙的快乐,或肉体上隐匿山林,或精神上超然物外,表现在艺术如绘画、园林上,便是虚无缥缈的烟岚水墨。但可以达到这样一种境界的人终是少数,可以享受的这种美景也非常有限,所以,便形成了少数人远离人烟梦幻般的精神乐园和大多数人粗陋的生存环境共存、相衬和矛盾的人文景观。
而西方相信神的真理和主权,所以,对人性本身有清醒谦卑的认识,愿意简单得享受“人”的快乐,审美情趣上比较人性化,平实化,不束缚自己,世间的创造都是来自那一位造物者,都是人类可以平等享受的,所以,汇集在艺术上,它的色彩丰富,不限于黑白,更喜明快的色彩。油画立体感极强,层次鲜明,主题多样,不论是山川还是街景,不论是神化里的人物还是现实中的侍女,都是可以欣然入画。至于landscape自然去雕琢的美感也是处处可见,看似没有多少人的作为,却无处不显体恤人性的讲究,让人有种舒适感和亲近感,处处为了人,且是为了所有的人。 话外:读完评论,倒是想起本应写却没有写的一段关于东西方审美情趣的比较。写得不完全,是一家之论,没有薄此厚彼之意。 相关文章 忙与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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