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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中华民族尤其精英实在愚蠢”? |
| 芦笛说,我并不指望别人接受我的观点,我只希望读者留心我看问题的视角与想问题的方式,希望能给年轻人一点启迪。奇怪的是,国内网友似乎比国外网友更懂西方文明常识与民主要义,诸如理性、宽容、平和、善于妥协等等,而国外则富集了“汉贼不两立”的“革命硬骨头” 老高按:几天来夜以继日,忙于《新史記》双月刊第5期的发稿付印,而这几天金正日与哈维尔两位相继作古,进入历史,使我更是雪上加霜,焦头烂额。无暇回到博客,怠慢了各位网友,看到各位网友的跟帖,也没有及时回覆,实在抱歉! 这里发上芦笛接受我的专访的下半部分,供更多网友思考、分析、评论。 我的“哥白尼革命”(下) ——答《新史记》高伐林问 芦笛 (续前)社会学里的“哥白尼革命” 高伐林:你认为你提出的最有独创性、贡献最大的思想是什么? 芦笛:就全部作品而言,我提出了如下主张,自以为都是发前人未发: (1)社会进步必须靠统治者的让步才能实现,中国式斗争只能造成社会倒退,一部近现代史就是证明。我认为,这个发现,是社会学里的“哥白尼革命”,颠覆了一般共识。 (2)东西方文明的根本区别在于基本假设不一样,中国社会构建的基本假定是两个:“人生而不平等”与“人欲可灭”,恰与西方相反。中国社会的持久动荡,就是这两个认定被西方价值观冲毁造成的,社会因此失去了“自稳软件”,这就是今日中国何以堕落为只能靠暴力镇压维稳的警察国家。在可预见的将来,这问题尚无望解决。 (3)中国社会从来不是西式阶级社会而是官僚社会。统治者历来是自我支持的官僚集团,它只代表自己,不代表任何阶级,其存在与社会经济基础无关。党宣传中的所谓“农民起义”不是西方的阶级斗争,而是体制内与体制外的两大暴力敲诈集团(官僚集团vs“起义农民”)为争夺肥羊的生死大搏斗,只能周期性毁灭文明成果。中国的所谓“转型”,在于将官僚社会改造为西式阶级社会。但从满清到现在,官僚社会的特点反而极大地强化了,这是因为革命是高效制造权力集团的手段。以往接二连三的革命,最终造出了一个权力空前、毫无制约、无法推翻、无法改造的官僚集团,这是前人蠢动留给后人的难题。 (4)在《马克思主义批判》里,我指出唯物论的认定与贝克莱大主教的一样,都是“存在即被感知”,亦即把人类的感知范围看成是整个客观世界。科研的基本假设是“自然界存在著一套客观规律,与人脑思维的规则相一致”,但这两条假设都无从证实或证伪;我还告诉读者,人类只能“孤立片面静止”地思考,不可能采用所谓“辩证逻辑”,并批判了大陆人视为绝对真理的“量变引起质变”、“否定之否定”等“规律”。 高伐林:这些见解,对许多读者来讲,可能确实觉得振聋发聩、具有颠覆性的功效。可惜在这个访谈中不可能展开,要请大家去细细阅读和思考了。那么,你对自己的哪些文章,最感到遗憾呢? 芦笛:我引为遗憾的是写了足有几十万字的低质文章,例如批判林思云“没有发生过大饥荒,那是刘邓为了倒毛造的假”,马悲鸣“强奸也是爱”,樊弓“伪善也是善”、“伪恶也是恶”、“文明就是虚伪”、“观点不是事实,不能证明也不能证伪”,等等。此类论战实在太荒谬。更令我丧气的是,因为网友觉得樊弓的错乱思维很有示教意义,我不得不将有关文字收入电子书。 作家能指望的最高酬报 高伐林:你刚才说,如果没有网络,绝不会当上作家——缺乏投稿所需的自信。再给我们进一步讲讲你的网络写作生涯吧,是被什么激发才开始的?缺乏自信不会是你热衷网络写作的全部原因吧? 芦笛:2000年台湾大选,我生怕两岸打起来,上网大声疾呼,就此一发不可收。 网络写作吸引我,是因为:第一,我缺乏投稿所需的自信,网上发表不需要编辑认可,没有充满悬念的等待;第二,读者就是评论家,反馈迅速直接。骂我,激起我的逆反心理,越发要接著写下去;赞我,又使我觉得欠了人家的情,必须写下去;第三,我总觉得网络不是正经媒体,露怯出丑也没关系,因此写作时挥洒自如,水平反而能发挥出来,若是正儿八经出书,顾虑就比较多,反而写不好;第四,所得报酬不是出书能比的。例如有位国内学者来信告诉我,我反革命的文章颠覆了他的既有价值框架,而我批判辩证法的文字也被某些大学老师印成讲义,发给学生参考,让我至感欣慰。 最令我有成就感的,还是网友的谬赞与感谢。例如一位国内网友来信说:“芦老头,您的博文常常看,反覆看,看了又看。真好!得了这么多宝,无以为报,只有真挚地向您道一声:谢谢,芦先生!”前两天还有人在我的博客里留言:“在HJCLUB下载了芦师三本书,从芦师这里获益,真是肝脑涂地难以回报。那边没有ID,特在此恭谢芦师,愿芦师度假快乐,永远身体强健,神思矫健。”我想,一个作家能指望的最高酬报,莫过于此。 高伐林:你是如何选题呢?我感觉,有些题目,是你“蓄谋”要写的,但也有些题目,完全是打“遭遇战”,被某篇文章激起火或者被某位朋友拖下水。能否给读者分别讲述一下不同的情况? 芦笛:我的文字基本都是网上触发的,没有什么深谋远虑的选题与策划。例如《漫话中苏恩仇》是一位网友介绍诺门罕战役引发的:《野蛮的俄罗斯》是一位网友称赞列宁斯大林代表的“西方文化”引发的;《林则徐》则是国内网人亦忱批林则徐引出来的;《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的写作缘起,则是网友问我老毛的军事才能到底怎么样……等等。 我以网上写作为自娱,掉以轻心,所以开头都并没想出书,凭记忆信手胡写,随写随贴。篇幅长到一定程度后,才觉得干脆写成书算了,这才去查资料认真重写。这种写作方式之所以可行,是因为我阅读面比较宽,因此许多话题都能搭腔。而开了头后知道该怎么把它写成学术性文字,则是靠我受过的科研训练。 “芦笛现象”是这个民族的耻辱与悲哀 高伐林:你的网络写作生涯,也就是你的网络辩论生涯。你印象最深的、或者你最痛快的,是在什么问题上的辩论?与你辩论者不计其数,谁是你觉得最值得交手的论题和对手?有很多人痛斥你、嘲讽你,你如何看待?你觉得最值得自己反省检讨的问题是什么? 芦笛:我印象最深的,是与网人云儿和非文人在“六四虚拟法庭”上进行的辩论。我扮演公诉人,指控柴玲犯了过失杀人罪,而云儿与非文人扮演辩护律师。两人的思维都很严谨,反应敏锐,堪称劲敌,而且双方风度都很好,就事论事,毫无人身攻击,堪为网上理性争论楷模。除此之外,我没遇到过值得交手的对手。所有其他和我辩论过的人,都不会逻辑思维,犯的错误都很低级,以致我不好意思把批驳他们的文字收入电子书。只有批判伪民运的文字是例外,因为我觉得那是典型的毛共党文化,必须枭首示众,俾大众知道什么是假民主,以免野心家们再度贻祸将来。 我并没有遭到“很多人的痛斥”,只是受到了很多人的侮辱。尽管几乎所有芦敌都宣称“N斩芦笛于马下”,我从未见过理性批判,不是深追我的犯罪动机,就是匪夷所思的构陷,比“文革”大批判还荒唐。他们辱骂我是必然的,因为我是独立知识分子,发言只从事实出发,既不凡美必赞,凡共必骂,也不凡共必赞,凡美必骂,而是谁错骂谁,谁对赞谁,更犀利地指出传统文化尤其是传统思维方式的落后与愚昧,当然要让左中右齐齐痛恨,但他们又无法反驳,只好出之谩骂,其实值得悲悯。我觉得需要反省的,就是与坏人吵架也倒罢了,不该去与浑人较真。但我天性如此,无法可想。 高伐林:你的写作赢得了众多粉丝,以致有人说出现了“芦笛现象”。你如何看待“芦笛现象”?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芦笛:我已在2001年回答过这问题:“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芦笛现象’的出现,是这个民族的耻辱与悲哀。”我这人智力平庸,缺乏自信,觉得所有的人都比我强。若不是当初怕台海两岸打起来,而BBS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则我根本不会上网写一个字。不料上网后才发现,比我傻的人漫山遍野都是,而这些人还都是所谓千里挑一的“海外精英”。我说的那些浅薄常识,竟会有许多人闻所未闻,有的如聆仙乐,有的则暴跳如雷,这现象永远令我错愕与悲伤。 高伐林:你如何评价“网络江湖”?如何展望新媒体? 芦笛:从个人角度来说,我认为“网络江湖”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不露出獠牙来,有的人就不会尊重你。绅士们只合围观,不宜投入,否则时间长了会变态——我过去并没现在这么暴躁易怒。当然,如果能写出启迪他人的文字,酬劳也是无比丰厚的。从全社会来看,网络的出现终将导致封闭社会的打破。1949年后中国有舆论,乃自有网络始。 中华民族尤其是所谓精英阶层实在愚蠢 高伐林:为什么你在网络上赢得了巨大影响之后,仍想以传统方式出版自己的书? 芦笛:我本人对出书其实并无太大热情,是粉丝们推动的。另一方面,芦敌们老是嘲笑我只能在网上吆喝,没本事出书,也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除此之外,我也觉得电子书进不了图书馆,难以传下去,而我觉得自己有些思想是可以也应该传世的。 高伐林:从2010年初起,你在17个月内连续在明镜出版社出版了五本书。这些书,都是新写的吗? 芦笛:这五本书是几年来的作品汇集。我的平均写作速度每天不下于四千字,11年来写了上千万字。刨除大量网战垃圾文字和游戏文字后,编成了13本免费电子书,还剩下3本没功夫编。史论因为需要细看大量资料,写的是最慢的,不可能一年半就写出五本来。我出版的都是史论,因为只有此类书籍才有市场。对我这个完美主义者来说,出书压力较大,不如网上轻松自如。 高伐林:你对这五本书的内容和思路,从总体上如何概括? 芦笛:五本书的内容庞杂,似乎无法从总体上概括。思路则永远是一个:从基本事实出发,经过逻辑推理导出未知事实,以功利分析检讨教训;结论也永远是同一个:中华民族尤其是所谓精英阶层实在愚蠢,近现代史上就几乎没有干对一件事,后人万万不可再如此。 高伐林:写完五本书后体会最深的是什么? 芦笛:每写完一本书,最深的感觉就是懊悔。因为我总是发现错误,例如“于學忠”变成了“於學忠”,“一仆不能復起”写成“一扑不能復起”,“强姦”转成“强奸”,等等,而此时已经付印,再不可能改了,于是在面对想像中无数笑骂的面容汗如雨下之时,便只有责骂自己校对太粗心。何频说:出书永远是一种遗憾,信矣夫! 高伐林:对这五本书,读者反馈如何,是否听到了有份量的回应? 芦笛:第五本书《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才上市不久,读者的反馈我还没来得及听到,只是为我审稿的挚友谢子石先生告诉我,我若指望死后用那书垫头,分量还嫌不够。我也顾不上了。若是不够,就把那13本电子书打印出来,统统塞进棺材去就是了。 对其他四本,读者的反应都不错。当然,我只可能听到谬赞——痛恨我的人不会去买,更不会与我通信。批评的意见当然也有。我上次回国与国内史学界的人座谈过,其中一位认为我最成问题的文章是《是谁杀了宋教仁》,他认为立论依据薄弱,将来肯定要让人驳倒。但我请他指出我的推导何处不能成立时,他又未能具体说明。另一位专治党史的学者的批评则非常中肯,他认为,我在《红一、四方面军草地分裂真相》中过分采信了张国焘的一面之词。事实上,张国焘在鄂豫皖苏区实行的政策也非常左,不能仅根据他的回忆录,就认定他那时就已意识到苏维埃革命之路走不通。这批评很有见地,虽然“苏维埃运动已经失败”是张国焘在草地与其他人争论的焦点,此前他还搞了“西北联邦政府”,并没有打出苏维埃的旗号来,这些都被毛泽东等人当成了罪行,既在中央文件里留下了记录,也为李德回忆录证实,但我那篇文章开头介绍所谓“路线斗争”时,采用的张的证词确实比较多。比较准确的看法应该是,张国焘确实是意识到苏维埃道路走不通的党内第一人,但我把他的认识提前了。 有趣的是,好几位朋友都认为《野蛮的俄罗斯》是四本书里水平最高的一本,而《毛泽东的近臣和女人》则写得最差。我告诉他们,两本书的市场价值恰好相反,《毛泽东的近臣和女人》最好卖,国内业已大量盗版,我上次回去就在地摊上见到,成了地摊读物,而《野蛮的俄罗斯》则据说不是那么好卖。可见韩愈说的“小惭小好,大惭大好”一点都不错。 芦笛在明镜出版社刚刚出版的第六本书。 国内读者似乎比国外读者更有希望 高伐林:扯远一点吧。你希望自己的想法影响到哪些人?你觉得国内与海外的读者,各有什么不同特点? 芦笛:我并不指望别人接受我的观点,我只希望读者留心我看问题的视角与想问题的方式,希望能给年轻人一点启迪,老帮菜们则不可能再改变思维方式了。国内的读者似乎比国外的更有希望。国外的毛共余孽按比例似乎远比国内的高——奇怪的是,国内网友似乎比国外网友更懂西方文明常识与民主要义,诸如理性、宽容、平和、善于妥协等等,而国外则富集了“汉贼不两立”的“革命硬骨头”,坚信“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大概是因为中共把所谓的“民运人士”都驱赶出来了。 高伐林:你还有哪些后续选题?除了一本接一本地写作,你还有什么计划吗?例如,运用多媒体形式更广泛地传播自己对文史的认识;用更可行的方式向国内同胞传递信息;或者,用其它语种帮助其他国家更加了解中国的过去和未来;等等。 芦笛:我这人做事从无计划,都是凭一时兴之所至,此所以那几本书都是网上随机触发的。我并没有计划“一本接一本地写作”,而是江泽民说的“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今年争取写完《毛氏当国》(原题《治国白痴毛泽东》,但网友说这名字不太“学术”,印出来进不了图书馆,因此我准备改此名)与《漫话中苏恩仇》。这两本书都是网络触发的:《毛氏当国》是与网上爱党人士打架激出来的;《漫话中苏恩仇》则是某网友吹嘘苏联红军激发的,都在网上贴过一部份,但都很草率,需要重看资料,重新撰写,工作量并不小。写史论很累,比不得政论、杂文、文论,可以一挥而就。 我写作主要是自娱而不是宣传,除非是好友,我一般不向人赠书,总觉得那好像是逼著别人看自己的书。我也曾偶尔想过,即使是在国际上,《野蛮的俄罗斯》也不算差,可以翻成英文,去向西方出版社兜售。写完《毛主席用兵真如神?》后也有过这种一闪念,但毕竟知道自己英文程度不够,所以也就只是短暂地想入非非而已。 高伐林:谈得不短,你还有什么话想对读者说吗? 芦笛:没有了。 高伐林:谢谢你! 相关文章: 对芦笛的看法需要进一步批判 见到了“芦”山真面目 一怕中共、二怕暴民的芦笛 “后金正日”的朝鲜该给美国新“报价”? 不能“告别革命”,也得“告别革命史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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