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长江洪水后,黄万里再次向系里申请教课。系领导为他安排了一堂给研究生班和教师的课。黄万里那一年87岁,已身患癌症,四次开刀。他特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打上领带,坚持站着讲课,并亲自写板书。这是他教学生涯中的最后一堂课,留下了在苦难的背景下傲然屹立的高贵形象
◆高伐林
(续前)黄河毁了,黄万里也毁了
1957年5月,因为在三门峡问题上唱反调、被当局侧目而视的黄万里,在《新清华》上分两期连载了一篇标为“小说”的《花丛小语》,批评北京市在马路建设上违反施工常识,造成新建马路到处翻浆,车辆无法通行。“小说”中人物议论:“尽说美帝政治腐败,那里要真有这样事,纳税人民就要起来叫喊,局长总工程师当不成,市长下度竞选就有困难!我国的人民总是最好说话的。你想!沿途到处翻浆,损失有多么大,交通已停了好久,倒霉的总是人民!” 作品还讥讽在三门峡论证中,有些专家原本是知道水流必带泥沙的,却仍跟着高唱“黄河清”,并批评了当时盲目学习苏联的高校教育模式。 黄肖路对笔者回忆说,“这期《新清华》出来,蒋南翔马上上报给刘少奇,很快转送到毛泽东手里,后来传出来是这样:父亲在《花丛小语》的开头写了一首《贺新郎》,毛泽东先看这首词觉得挺好,后来越看越生气,就说‘这是什么话’?‘把美国的月亮说得比中国的圆’!后来《人民日报》登‘右派’言论的专栏就叫‘什么话’,‘右派’大毒草第一篇就是拿着《花丛小语》开刀。” 黄万里1995年接受采访时说:“有一次,毛泽东遇见我父亲黄炎培时很不高兴地对他说:你们家里也分左、中、右啊。《花丛小语》里把实行百花齐放政策后的国内形势,描绘成‘春寒料峭,雨声凄切,静悄悄,微言绝’。这是什么话?” 我从五十年前的报刊中查到:1957年6月19日,《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同一天报纸第六版,在毛泽东题写“什么话”栏目下,刊出了《花丛小语》。此后“右派”反面教材都登在这个“什么话”专栏。《人民日报》随即连续刊登批判黄万里的文章,九月号的《中国水利》杂志出了批黄专号,刊出六篇文章,黄万里一夜之间成了全国知名的大右派。 黄肖路对我回忆说:“‘反右’时,我11岁半,自己已经会看大字报了。我祖父黄炎培的五个儿女,加上一个女婿,一共六人被打成‘右派’。祖父本人没有被打成‘右派’,可能是毛泽东的策略吧——黄炎培在政治上与‘章罗联盟’那帮人还不一样。”此前,1954年,黄炎培将“统购统销”政策调研中发现的问题,向毛主席提出意见,随时后在人大内部会上遭到批判。 但黄万里的诗才,让毛泽东印象难以磨灭。黄肖路介绍:“李锐在当毛泽东的秘书时,在庐山听他批黄万里,但在三门峡败象已露时,1964年毛泽东在春节座谈会上又夸黄万里的诗词,对黄炎培说‘听说你有个儿子在清华大学做教授?他的诗词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我很爱看。’章士钊当时也在座……” 毛泽东称赞黄万里的词,表示黄万里写个检查就可以摘掉“右派”帽子。但黄万里没有利用这次机会改善自己处境,却附诗词上书:三门峡问题其实并无高深学问,而是1957年除我之外无其他人敢讲真话。请问“国家养仕多年,这是为什么”? 黄万里的“右派”帽子,一戴就是22年。1980年2月26日,黄万里终于得到了右派“改正的决定”,他是清华大学倒数第二名改正的“右派”,倒数第一名,是钱伟长。
2001年8月18日,家人为黄万里庆贺九十大寿。九天之后,黄万里去世。(黄肖路提供)
听说黄河难治理,我便立志治黄河
黄万里坚信,如果中央领导给他机会讲解半个小时,黄河决不至于如此。因为他对治理黄河的症结,实在太了解了。 辛亥革命前夜,1911年8月20日,黄万里出生在上海川沙县(当时属江苏)。他的大哥黄方刚学哲学,二哥黄竟武学经济学,二人均从清华毕业后留美,与黄炎培当时正大力提倡的职业教育有所差距,父亲决定让黄万里学桥梁工程。黄万里考入唐山交通大学,1932年,他学满五年以优异成绩毕业时,用英文发表了颇有创见的三篇论文,由中国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审定作序,由学校出版。 黄万里在杭江铁路当了一段助理工程师。1931年长江、汉水泛滥,水淹武汉三镇100天,湖北云梦县一夜间淹死七万人;1933年黄河又决口十几处,人命财产损失惨重。黄万里受到了震撼。他后来说:“当时唐山交大同学有三人放弃了铁路桥梁工程师之职,出国改学水利,我是其中一人。听说黄河是最难治理的,我便立志学水利治黄河。” 黄万里拜见了父亲的学生——曾任过黄河水利委员会委员长的许心武先生。许心武对黄万里说:“这次大水之后调查全国水利工程师的所长专业,竟皆长于土木工程之设计施工,没有一个懂得水文学的”,“而不通水文学等于未入水利之门,只是能设计施工罢了”。于是,黄万里决定从水文学入门学习水利。 应该说,这是后来黄万里比别的水利专家更具慧眼的关键:他不只懂工程,而且懂水文——他明白,一条河及其流域是一个有生命、有历史、有未来的有机整体,对治理河流,就不是只盯著河道哪一段“口小肚子大”适合修水库、电站。 1934年,黄万里考取了庚款赴美留学,先后获康乃尔大学硕士、伊利诺大学工程博士,还学习了天文、气象、地理、地质、水文、数学等多门学科。他的博士论文《瞬时流率时程线学说》创造了从暴雨推算洪流的方法,19年后Nash才提出类似方法。 黄万里驾车四万五千英里,看遍美国各大水利工程,在田纳西河域治理专区坝上实习了四个月。1936年密西西比河特大洪水之后,该河管理机构邀请黄万里坐船参观整条河流。这些经历,使他眼界大开,认识到水利工程将使河床产生演变。悟性极高的黄万里,明白了以前所学土木结构理论远不足以解决洪水问题。 1937年春,黄万里学成回国,三所高校请他去教书,时任浙大校长的竺可桢亲自登门并宴请,邀他去浙大任水利系主任。但黄万里志在治河,他选择了去南京政府经济委员会,当一个水利工程师。抗战爆发,他赴四川水利局道滩委员会,任工程师、测量队长、涪江航道工程处处长等职,曾用四个月在长江支流上修建了小水利灌溉工程,仅花了四万元,节约预算六分之五,灌溉农田1.5万亩。 他沿着岷江从河口到源头,包括岷江的几条支流,大渡河、青衣江等,都进行了实地勘察。晚年他回忆道:在美国学习时,“还没有形成地貌学,在回国工作后,沿河边步行了三千公里,自己在头脑里开始建立起水文地貌的观点,对治河的问题有了一些认识。” 1947年,他应聘担任甘肃水利局长。从此,他与黄河结缘,一生梦魂缭绕于这条中国的母亲河了。 1949年,黄万里应中共之邀担任东北水利总局顾问,没多久,他感到无法在水利规划和具体实施上有所作为,便毅然辞去了官职,带全家回唐山交大,开始了后半生的教书生涯。随著学习苏联,院校调整,唐山交大改为唐山铁道学院,与铁道无关的专业都被调整出去。1953年初,黄万里调到清华大学水利系任教。他生动风趣、深入浅出的授课,让学生们过了半个世纪还记忆犹新。 在他的课堂上,大自然就是教科书,自然现象就是问题。他当年的学生、今天的中国工程院院士王三一说:黄先生启发我们思索,在漫长岁月中,沧海桑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它们是遵循什么规律形成的;当看见两岸的平原时,黄先生兴奋地说,这是大自然的恩施,是江河的功劳,大江大河下游都有冲积平原;是河流把上游的泥沙带到下游淤积成的,两岸还形成了自然堤,小水不淹两岸,大水漫顶分流淤积两岸。黄先生后来根据地貌长期演变的研究,提出治理黄河必须在黄河三角洲用分流淤灌黄淮海平原的对策,是早有所思的。
书房里的黄万里。(黄肖路提供)
拯救黄河不死心
看到三门峡决策错误致使黄河灾难日益深重,黄万里的心在滴血,但滴血的心没死。 1958年,清华校党委正式向黄万里宣布:他被划为“右派”。黄万里回答:“伽利略虽被投进监狱,但地球仍在绕着太阳转!” 黄万里工资从教授二级降至四级,大部分时间在家中赋闲,既不准讲课,也不准发表文章,不能被称作“教授”……一年后,他被送到密云水库劳改,住在干打垒的半地窖里,饥饿难熬。可就是这样,黄万里一直没有忘记三门峡,他做不到冷眼旁观,顶着“右派”帽子,在工地劳动的业余时间,完成《论治理黄河方略》等论文。 1964年,他再次向国家领导人上书,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引起当局的重视。这一次他上书的对象选择了国家副主席董必武,建议改建三门峡大坝,考虑到董必武爱好吟诗,他的信是用四六韵文写的,并附有两首七言古诗《念黄河》与《哀黄河》。信送出之后,果有反应,水利部有关领导嘱其提出改建计划。 黄万里用两个月时间写就了《改修黄河三门峡坝的原理与方法》,主张为开洞排沙,以灯泡式水轮机加速底流,“期救秦川于陆沉,复蓄水以调洪兴利”。 他的建议仍然未能被采用。黄万里晚年记述说:“这个建议未得批复,因为对于黄河输沙下来的看法,我和大家有原则上的分歧.我的主张是必须让泥沙排出水库,以挽救渭河南岸;而一般的主张是拦沙上游,以减免下游河床淤高。但是,人们也怕泥沙继续淤在库内,于是把坝下泄水洞逐年一个个地打开来,弄得大坝千孔百疮,果然能排出很多沙来。而实际上排出的是潼关以下库内历年的积沙,每年随著水流下来的泥沙仍然淤在潼关以上黄渭河槽里。人们却误认为这样开洞排沙改建三门峡坝之后,冲淤可以从此平衡了。这样做好比把可以治好的急性肝炎拖延不治,而转成了慢性肝炎。” 1966年,“文革”开始。大多数人三缄其口,明哲保身,黄万里不同,他有自己的反抗方式,清华的红卫兵到处打人,黄万里也被打过:用带扣子的皮带抽后背,事后只能俯卧,无法仰躺。他给周恩来写信反映。没过多久,上面即派人传下指示:不许打人。许多人相信,这与黄万里的信有关系。 红卫兵又改给牛鬼蛇神们剃“阴阳头”——把头发剃光一半留一半。黄万里被剃后,回家立即叫家人给他剃成光头。事后,他还拿推子帮其他“黑帮分子”都也剃成了光头。 黄万里被赶到江西鄱阳湖鲤鱼洲劳动改造,因劳累过度昏倒田头。1971年回到北京不久,又被下放到清华大学水利系的基地——三门峡水库,在那里打扫厕所,接受批判。这倒是正中黄万里下怀:靠近他所希望治理的黄河,生活条件也好一些,他的心情振奋多了,扫完厕所,就在楼道里打太极拳,练气功。清华水利系在基地建了个小图书馆,黄万里常常跑去看外文资料,通常上面盖一本毛选。 黄万里初到基地时,上面有个禁令:禁止参加治黄研究及接受校外技术咨询。但1972年春,他突然接到一项任务,清华水利系领导让他在40天里,就三门峡改建、黄河、海河的治理提供意见。 这件事高度保密,少有人知。在黄万里的遗稿中,发现了1972年5月给周恩来、1973年3月给黄委会主任王化云的信函草稿。据此推测,让黄万里开展这项研究,很可能是周恩来的意思。从这时起,除了受批判,打扫卫生,他把所有时间都用在治黄研究上,一直持续到1976年。 “四人帮”垮台时,黄万里已经年过花甲,牙、前列腺都有了毛病,还出现了血尿。为跟岁月赛跑,完成治黄心愿,他向学校领导递交了请示报告,要求留京治病,投入科研。1977年,政治气候出现变化,黄万里虽然“右派”帽子还没摘,却急著就治黄问题,向陈云和刚复出不久的邓小平上书进言: “(黄)万里研究黄河治理问题四十年了,这一治理方法也拟具有些年了。我认为黄河是可以在三五年内(基本上)治好的,包括安全防洪,下游广泛浇水治碱,增沃田五千万亩以上,三门峡实现原计划发电100万千瓦等等。历史上曾有先例:汉王景治河只用一年时间,经历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八百余年,河无大患,这是确实的事,应予后人治河以充分的信心。”“治黄乃千年大计”,“决定亿万民生,失误则家国殄瘁……衰病之身,亟愿生见河治于大治之年,曷胜迫切待命之至。”
这一代治不好黄河,下一代呢?
黄万里右派摘帽后,重新上了讲台,给水利系青年教师补习课程。近七旬的老人,不仅讲课,还批改作业。黄万里没再给本科生上过课,也没有带过博士生,仅在上世纪80年代招过两个硕士生。 以黄万里的学术建树和国内外的影响,他无疑具备了在中国一流大学当博导的资格,为什么清华没有聘他? 清华水利系教授任裕民告诉黄万里传记作者赵诚:“水利系领导和学校都认为他有资格做博导,但做博导总得走个形式,写申请。黄先生对此不以为然。他说:‘写申请,多此一举,有资格的人,就是能带博的人,还要写申请吗?不够资格的才写申请,我够资格为什么写申请?’” 不写申请,校方就不让他讲课带研究生。因不是博导,黄万里到了年龄,不能再招博士生,不能给学生上课,就从教学岗位上退了下来。但是由于黄万里本人是留美博士,又是清华教授,有关专业的同行带的博士生在毕业时,论文答辩还是请他参加。时下风气不好,许多博士论文答辩不过走个过场,说几句虚美之词,拿了答辩费走人。但黄万里偏不随这个俗,一定要叫真儿,有时弄得博士生和导师都面子上不好看,找他参加答辩的人便越来越少。 黄万里说:“国家给我这么高的工资,我的贡献太少,过意不去。”1998年长江洪水后,黄万里感到以前在水利授课上有不足,于是列出讲义,再次向系里申请教课:“40天来长江全流域发大水,大家天天紧张地看电视、看日报。眼见江水齐岸、湖岸出险……我们必须考虑另用浚河、疏水等方法。这些正是治河的问题,而我系偏偏又没有这门课。当前用的治理江河的方法是不合适的。通常我国发洪水一般是南涝北旱,或南旱则北涝。如今大水遍及南北,连渭河、黄河、松花江也同时发洪。今后所谓厄尔尼诺现象还将引起气候剧变。它的定量计算,除数学力学方法外,还需用到概率统计法。除了设计运行外,必须有实地经验。……希望同志们听听我的《水经论丛》,我希望弥补我以往教学的缺点,请同志们多提意见,一起讨论。” 系领导总算同意了,为他安排了一堂给研究生班和教师的课。黄万里那一年87岁,已身患癌症,四次开刀。他特地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打上鲜红领带,坚持站着讲课,并亲自写板书。这是他教学生涯中的最后一堂课,留下了在苦难的背景下傲然屹立的高贵形象。
黄万里教学生涯中的最后一堂课。
黄万里去世了,黄河悲剧仍未结束
黄万里去世后,又发生了一场令人痛心的灾难:2003年夏秋之交持续一个多月的渭河洪水,按流量来说只是三、五年一遇,却造成了50年一遇的损失:全陕西省27.5万间房屋倒塌,225万亩庄稼绝收,515万群众受灾,直接经济损失高达82.9亿元。 这再次撕开了三门峡的旧伤疤。《西安日报》发表王新民的文章《谁应向库区移民道歉》,直指这就是三门峡大坝造的孽:渭南地处八百里秦川最宽阔的地带,地势平坦,交通发达,应该有著最广阔的发展空间。但是,由于长期以来处在三门峡的淹没区而限制了发展,“水位日益抬高的黄河、渭河和洛河,这三条曾经养育了祖祖辈辈的母亲河,自从三门峡水库修建蓄水发电后,像进入了更年期,几乎每年夏秋之季都要轮番发作,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居住低洼的库区人民。”为了修建三门峡水库,为了黄河下游的安宁,渭南“舍小家,保大家”,整整牺牲了45年,各县洪灾几乎没有间断过。这还不包括延续40多年至今仍在困扰著的移民难题…… 这究竟是谁之过,是天灾还是人祸?
黄河三门峡地图。
2004年,胡锦涛和温家宝对陕西省呈报的关于加快渭河流域综合治理的报告,批示要求进行论证。陕西成立了专门机构,著手编制综合治理的规划,并邀请中国科学院、工程院多位院士和水利部、国家环保局、清华大学等单位的专家、教授23人,在北京举行《陕西省渭河流域综合治理规划》咨询研讨会,专家上报了方案,总预算竟高达462亿元! 一位专家面对这个巨额数字沉重地说:用来防洪的三门峡水库却成了洪灾的罪魁祸首,这是对人类改变自然的嘲弄,这是人类在为自己破坏环境所造成的恶果买单。 ——毋宁说,是千百万民众,是民族,不得不为当权者的一意孤行买单。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如果当时听了黄万里的逆耳忠言。 (本篇完。写于2005年)
附录:黄万里的治河主张
【高伐林按】《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04年11月号加厚版是河流专辑《走遍世界去问河》,策划了对亚洲的黄河、湄公河,欧洲的莱茵河、澳洲的墨累河等等河流的全方位比较调研。这个专题自然是绕不过黄万里的,中国河流的现状使人们重温这位杰出科学家的真知灼见。该刊执行总编单之蔷写了一篇非常精辟的长文:《英雄黄万里与“河官”王化云》。这里摘要介绍其中很小的几个段落:
黄万里的治河理论很独特,与当时水利界主流的观点大相径庭。如果把他与王化云来比较,至少我们可以看出以下几点不同: 首先是对黄河的基本认识不同。当时王化云所代表的主流看法是把黄河看作治理和征服的对象,是一条“有害有利的河”,要“除害兴利”。而黄万里则把黄河看作是一条宝贵的“利河”。 王化云主张建拦河大坝,用一个个水库和大坝把整个流域控制起来,王化云在书中曾描绘了他理想中的黄河:“由于在干流上修建了若干座拦河枢纽工程,黄河将变成梯级化的河流,也就是由一座座大小水库相连,像泰山的石级一样,从青海巴颜喀拉山脚下,逐级下降到渤海之滨。除了在枢纽泄洪建筑物的出口和壶口瀑布还能看到急流排空、白浪翻滚、涛声震耳的壮观场景外,昔日奔腾咆哮的黄河将变得十分平静。黄河上惟一的壶口瀑布,我建议永久保留下来。” 黄万里则主张顺应自然,因势利导,反对修建大坝,反对蓄水拦沙和上拦下排。在《论治理黄河的方略》中,他描绘了他“分流排沙”的治黄方略。他说:“孟津以下北至天津,南至淮阴,是一个向上隆突的圆锥体形大三角洲,面积25万平方公里。在没有人类活动以前,这个三角洲上的水沙本来是向北、向东、向南分散开来的,现在我们就应该因势利导地、继续有秩序地把水沙送到这个三角洲上,‘且灌且粪,长我禾黍’。” 黄万里治河,不用建拦河大坝,也不需上拦下排,还不需加高堤身,甚至不需整治河道与河口。他的理论很像今天流行在莱茵河和法国罗讷河流域的治河思想。 他的治河思想更像环保和生态主义者主张的“与自然和谐相处”。 他的思想在当时太超前了,只有在今天才有可能得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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