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华教授被称为“史学界的传奇人物”。他当过兵,做过工,上过最高学府,进过国家监狱,下海经商发财后,再回到学术界。他碰上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别人不曾有过的大手笔,出手从莫斯科购回大量苏联秘密档案,确立了其中苏关系史和国际冷战史顶尖专家的地位 ◆高伐林 华东师大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主任沈志华教授 8月15日星期一上午,一位朋友开车载着我,顶着一天豪雨,从新泽西赶往华盛顿。我们是奔着沈志华教授要在其新书发表会上演讲去的。赶到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的六楼会议室,却先旁观了“华东师大—威尔逊中心”冷战研究美国工作室的启动仪式。 华东师大副校长朱自强和威尔逊中心负责人彼此一通颂扬和感谢,在我这个局外人听来,没有多少信息量。随后沈志华教授走到麦克风前,一句大实话让我提了神:毛泽东说要“以苏为师”,我要说“以美为师”,中国对冷战的研究,比美国差远了! 在场美国人眉眼都笑得不见影了,上海来的官员和学者们虽然也咧了嘴,但神情却有几丝掩饰不住的僵硬。 华东师大副校长朱自强和威尔逊中心负责人互赠礼品,一通寒暄。 华东师大学术代表团与主人合影。看代表团十人名单,全有行政职务,有一人是上海市社科规划办公室主任,有五人是专职行政官员(当然,多带教授和研究员头衔) 位于上海的华东师大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成立于2001年,是中国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以冷战史为研究主题的学术机构。中心的主任正是沈志华教授。他已经来到美国的威尔逊中心工作了兩个多月。这天下午,在冷战研究美国工作室启动仪式之后,就是他与妻子李丹慧教授的英文新书《After Leaning to One Side: China and its Allies in the Cold War》(一边倒之后:冷战时期的中国及其盟友们)的发布讨论会。 关于冷战的研究专著,封面不约而同都是红色基调。正中间的一本,就是沈志华夫妇的英文新著。 最近几年,我读过沈志华教授夫妇好几本著作,印象深刻、受益良多的是《战后中苏关系若干问题研究》(沈志华、李丹慧著,人民出版社,2006年),《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沈志华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人们现在在网上争论得不亦乐乎的许多问题,其实沈志华夫妇早已经在书中通过翔实的史料给出了答案。 沈志华被称为“史学界的传奇人物”。他1950年出生于北京一个红色高干家庭,当过兵,做过工,上过最高学府,进过国家监狱,还曾是成功商人发了财,中年以后碰上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别人不曾有过的大手笔,确立了其中苏关系史和国际冷战史专家的地位。 据维基百科介绍,沈志华初中毕业,参了军,退伍后分配在北京石景山发电厂,“文革”后期因反对“四人帮”获罪。1978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历史专业,后进入发展组从事研究,1983年以“泄漏国家重大机密罪”判处两年徒刑,1984年5月提前出狱,为1983年“严打”以后全国释放的第一人。出狱后他索性离开学术界,到南方经商并获得很大成功。 1990年代初,沈志华从南方返回北京,成立民间历史学研究机构,并在中国史学会下设立“东方历史研究出版基金”,一方面亲自从事历史研究,一方面资助史学专著出版和其他学术活动。 最值得称道的是,苏联解体后,他抓住机遇,以私人身份斥资数百万元从俄国、美国购得大批前苏联解密档案,向学者开放,从而赢得了“文化个体户”、“体制外专家”、“史学界异类”等称号。从1996年至2002年间,沈志华与中国社科院合作,组织翻译、整理、出版了36卷《苏联历史档案选编》,引起史学界的轰动。 2004年,沈志华以无学历(研究生肆业)、无职称、无单位的“三无人员”身份,从“体制外”重新回到“体制内”,成为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国际冷战史中心主任,并受聘于北京大学、人民大学、香港中文大学等中国一流院校,被中国社会科学院几个研究所聘为兼职研究员。这一现象被在学术界称为“沈志华现象”。他主编的最新力作《一个大国的崛起与崩溃:苏联历史专题研究(1917-1991)》(上中下三卷),被学界认为是这一领域研究的最高水平。 沈志华演讲十分生动。 在我看来,沈志华之所以成功,除了他本人的勤奋刻苦、聪明过人之外,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经商赚到了大钱之后,及时出手、买下了浩如烟海的前苏联解密档案,在占有史料上占据了无人匹敌的地位。据我所知,中国改革开放后为数不少的学者,走出书斋,毅然下海,其中当然有些人呛了水、一无所获,甚至陷入灭顶之灾,但仍然有不少人是发了财——包括冯仑、薛蛮子等不少当今的亿万富翁。他们发财之后,不能忘情于当初的学术研究生涯,于是或则资助、或则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推动学术、文化项目。 我的同学中也不乏发了财的人,他们当初下海时就曾说过:与其到处向人伸手要钱,不如自己挣钱——谁比谁傻呀!等我挣到了钱,再来投入学术研究、文化创造! 那时,我的担心是,挣钱是条单行道啊,挣不到钱,会回头;挣到了钱,会有回头路吗?挣钱会有挣够的一天吗?就算挣到了了自己认为足够的钱,或许已经年过花甲了,已经过了创造高峰年龄段,那时还有重返学术、文化领域的可能吗? 看来我是对当今世界人们挣钱的速度估计不足。许多人没过十几二十年,就已经身价数千万乃至上亿,这时重回学术界,也还在年富力强之时。沈志华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沈志华、李丹慧夫妇的演讲,并没有在他们刚出的这本英文新著上多费时间。沈志华说,这本书其实是我们到2003年为止的研究成果,只不过八年后的今天才出版了英文版而已。他将重点放在了下一本书的简介上,那本书有140万字,将于2012年出版,“如果中宣部那儿没有什么麻烦的话”——当翻译将这句话译成英文之后,与会听众会心一笑。 沈志华和妻子李丹慧两人的演讲都十分精彩,虽然不长,但信息量很大。我随后将整理出来。 沈志华、李丹慧(左三)的新书发布会的主席台。 下面是我从华东师大冷战研究中心官方网站上拷贝来的几段介绍,供朋友们参考。 中心汇聚了目前中国最有影响力的一批冷战史研究专家,其中包括任职华东师大的国内优秀学者,也包括加盟中心、担任讲座教授的海内外著名学者。中心建立了目前国内唯一的冷战史研究资料库,收藏大量解密的苏联档案文献和来自美国、东欧国家、韩国、日本等国的解密档案文献,已经具备检索和运用多国档案文献进行“国际史”研究的条件。中心编辑出版的《冷战国际史研究》半年刊是得到国际学术界高度重视、并有多位著名海外学者(如美国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冷战国际史项目主任奥斯特曼、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冷战研究中心主任文安立、美国康奈尔大学讲座教授陈兼等)担任编委的国内唯一定期出版的冷战史专门学术刊物,成为反映冷战史研究领域中国学者立场、观点和研究水平的窗口,也是介绍国外最新研究成果、展开中外学术交流的媒介。中心开设“中国冷战史研究”网站,及时发布学术信息,促进学术交流,扩大社会影响。依托中心的师资力量,从2006年起,设置国内唯一的“冷战国际史”博士点,招收博士和硕士学位研究生,为培养冷战史研究专门人才创造了良好条件。 近年来,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先后承担了多项国家社科基金、教育部和上海市的重大研究项目,其中已经完成的有:教育部重大攻关项目“冷战时期美国重大外交政策研究”、上海市重大项目“冷战时期美国中央情报局对华情报评估报告分析”、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冷战与中苏同盟研究”等。目前正在进行的有:上海市重大项目“中苏关系档案文献研究”、教育部项目“冷战起源研究”、“冷战时期中印关系研究”等。中心还根据国家安全战略的迫切需要,承担并完成了中国国际战略研究基金会委托项目:“朝鲜半岛问题研究(历史部分)”、新疆社会科学院委托项目:有关新疆问题的俄国档案文献整理和翻译。 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的高质量研究成果在国内外产生重要影响。其中,沈志华主编《中苏关系史纲》先后获得上海市第九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和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沈志华主编的另一部专著《一个大国的崛起与崩溃——苏联历史专题研究》也引起学术界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被出版界评价为2009年度最具影响的十部著作之一。沈志华、杨奎松主编的八卷本《美国对华情报解密档案(1948-1976)》先后获得上海市图书奖一等奖、上海市第十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三等奖、第二届中国政府出版奖提名奖。 中心高度重视对外学术交流和国际学术合作,举办过多次国际学术会议,如:2006年举办的“冷战转型:1970-80年代的中国与世界”国际学术研讨会、2009年举办的“冷战与中苏关系”国际学术研讨会、2010年举办的“多维视角下的亚洲冷战”国际学术研讨会和“中国、第三世界与冷战”国际学术研讨会等。中心每年邀请国际著名学者来访讲学,中心成员也多次出访研究讲学。2008年和2009年,中心与美国华盛顿大学先后在上海和华盛顿组织冷战史研究博士论坛,为青年研究人员的成长提供了良好条件。为了进一步拓展冷战史研究领域,2010年5-7月,沈志华、李丹慧教授对匈牙利、捷克、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德国等七国进行学术访问,并与七国相关学者就解密档案搜集与整理以及合作研究达成协议,目前东欧各国档案的搜集和整理工作已经正式展开。 2010年11月,中心与美国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达成合作协议,2011年起在威尔逊中心设立海外工作室,开展冷战史研究合作创新项目,此举将把中心的国际合作水平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沈志华在新著上签名。 伍德罗·威尔逊中心内部。 相关文章: 八一八!你还记得45年前中国的今天吗? 老校长刘道玉当选“中国贡献者” 回顾三十年前的“世界大串联” 好友王清和有一把另类历史学札记 医家三姐弟,沧桑一百年 党虽是苏俄派特务创立,军队却是自主缔造 历史,不是任由胜利者写的 官府恨我们,老百姓可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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