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鸡蛋馅饼,只能打破鸡蛋。”这句话成了经典。在为斯大林主义辩护的形形色色的人那里,有形形色色的表述,都不如这句话精炼,形象地表现了这类西方知识分子对鸡蛋、鸡汤与政治之间关系的理解。哪怕用地沟油,只要能煎出鸡蛋馅饼,那也别有风味
老高按:昨天我说中国人对影响中国百年命运的十月革命好像不够重视,反思不很热烈,但很快就读到了更多报导和文章。动态性的报导就不说了,有点深度的文章,例如: 《俄国十月革命的三点教训》(英国《金融时报》) 《十月革命的真相》(爱思想网) 《百年回首:俄国十月革命与我的故事》(BBC) 《十月革命对世界的正面意义》(《亚洲周刊》) 《十月革命百年:俄国与苏联》(东方历史评论) 《共产主义已经死去——写在十月革命100周年》(RTA) 《革除苏联模式与国际接轨——十月革命百年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反思》(爱思想网) 《十月革命百年,极权主义持续蔓延?》(VOA) 《十月革命100年反思中国告别革命后遗症》(《亚洲周刊》) 《从十月革命到中国革命》(《亚洲周刊》) 《普京与十月革命:客观尊重历史?》(DW) 《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万岁!》(http://ciml.250x.com) 《共产之癌与民主要件——“十月革命”百年痛省》(纵览中国) …… 前几天我介绍过的张博树《人性、历史、帝国的多重变奏——“十月革命”百年祭》,这几天更是出现在多家网站。 这些文章中,有的很有见地,更有的不但言之有物,还非常有趣!美国德拉瓦大学程映虹教授的一篇文章《十月革命是知识分子的鸡汤,政治家的鸡蛋》,亦庄亦谐,深入浅出,乍看令人一笑,细想启人沉思。转载在下面。
十月革命是知识分子的鸡汤,政治家的鸡蛋
程映虹,《纵览中国》
对于很多知识分子——尤其是住在纽约和巴黎公寓里的——来说,十月革命是一碗永远保鲜的心灵鸡汤。他们一般把这碗鸡汤放在冰箱里,逢年过节拿出来热一下,闻一闻,再放回去。有时也尝一口,汤少了再添点水,加一点楼下超市里买来的时兴调料,例如各种批判理论和后学,再放回去。 冰箱里有这样一碗阿芙乐尔那只老母鸡煲出的鸡汤,让他们觉得心安。 十月革命之所以是一碗心灵鸡汤,是因为知识分子们觉得那是一场他们上台的政治大戏。看看列宁吧,他就是一个熟读西方经典的学究,还是一个哲学家,象棋下得也很好。托洛茨基是一个雅士,文学评论很棒。更不用说卢那察尔斯基了,他可以直接来纽约大学教文学。就连斯大林这个土包子也是神学院的学生,后来还写下了论民族和语言的学术专著。 这样一群知识分子绕开了民主宪政这些繁文缛节直截了当上台执政,这是十月革命这碗鸡汤最鲜美之处。原来咱知识分子有这样一条捷径通向权力之门,可以这样把周游列国无人理睬的想法一股脑儿付诸实施,这碗鸡汤真的不能一饮而尽,而是得好好留着慢慢品味。
但是对政治家来说,十月革命就是一个鸡蛋。十月革命的神话,就是一个哥伦布竖鸡蛋的故事。哥伦布把鸡蛋一磕,就竖起来了。别人说:要是这样,那谁不会啊?哥伦布反问:那你们为啥不做?别人哑口无言:你这样打破规则没有底线,我们不要说做,就连想都想不到啊! 列宁用武装政变推翻临时政府,有谁想到了?就连沙皇垮台也基本是和平退位,所以当时根本没有抵抗。阿芙乐尔那只老母鸡咯咯叫了两声,不是斗鸡场上的好勇斗狠,而是通知下蛋了。 美国驻俄国大使(这家伙是个银行家)在列宁夺权时嘲笑说:这怎么行?别担心,过几个月他就搞不下去了。俄国自由主义者们和民主派也都是这么想的:反正过几个月就开立宪议会了,到时候把他选下去就得了。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面对的就是一个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政治哥伦布。 就连布尔什维克领导核心的多数最初也是反对政变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拾这个摊子。 列宁不但发动政变,而且用军队和武装工人架起机关枪驱散帝制垮台后全国普选产生的立宪议会,有谁想到了?经历过二十世纪至今历史的人见多了政变和驱散议会,但在1917和1918年,当民主共和制渐成时代潮流时,用列宁的话来说,那可是伟大的历史创举。这就是十月革命的世界历史意义。 列宁关闭所有批评他的报刊,连布尔什维克的老盟友高尔基办的新生活报也不例外,有谁想到了?列宁把不听话的但又有名气实在不能杀关管的知识分子统统赶出国,高尔基也得走,有谁想到了? 列宁为了巩固权力不惜和德国签订丧权辱国的布列斯特和约,俄国版图大大缩小,有谁想到了?他从瑞士回俄国时坐的是德国军队提供的封闭车厢,德国人就是放他回国把俄国搞乱的。这样一个俄奸,堂而皇之地站在彼得格勒街头演讲时,有谁想到了?后来他和德国人做布列斯特交易时,又有谁想到这可能和他是如何回国有关联的? 列宁夺权时许诺“和平、土地和面包”,后来哪一条实现了?布尔什维克上台后搞得没饭吃了,列宁派军队和武装工人带着机关枪下乡从农民手里夺口粮甚至种子,那完全是一场城市和农村的内战。就连农奴制度下的农民也还是吃得饱的。一个政府为了待在台上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农民,有谁想到了? 列宁可以先统统没收所有外资企业,宣布废除所有外债,没过几年为了生存又开放俄国市场要西方资本回来,而且还放出被他关押的社会名流要他们出面向美国要吃的要穿的。这样无视国际关系准则又出尔反尔不要脸的事,谁想到了?
列宁对斯大林有千般不满,但看中他的就是继承了自己竖鸡蛋的本事,其他人可能都不行,他们可能会想有没有办法把鸡蛋完整无损地竖起来。所以斯大林的名言是“成功者是不受责备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那是另一个竖鸡蛋的政治哥伦布。(我们这里不会有人连这也不知道吧?——老高注) 三十年代时,十月革命这碗鸡汤闻上去特别鲜美,是因为它给了很多西方知识分子在经济和社会危机中望汤止渴的美景。但是很有一些本质上和斯大林体制一拍即合,但又不说穿的西方知识分子,他们知道这碗鸡汤来源可疑,但却从中提炼出鸡精,再倒卖给西方读者。 《纽约时报》的杜伦迪就是这样一个鸡精提炼者。他知道乌克兰大饥荒的真相,数百万人饿死,还有数百万人等着饿死。斯大林正在把俄国农民当作鸡蛋的底部磕碎,竖起工业化这只大鸡蛋。 但杜伦迪却告诉美国人民这是一个伟大的国家,领导坚强有力,人民勇於牺牲,充满了理想主义,虽然生活苦一点,但苦得值得,因为他们明白除了忍受牺牲,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通向国家的强盛。只有国家强大,个人才有尊严。 这些报道成了美国街头巷尾的便利店和报摊上小包零售的鸡精,丰厚的利润为杜伦迪赢得了普利策奖。不但如此,他还俨然成了苏联问题专家,后来的“斯大林主义”一词,很可能就是他发明的,不过在他不是贬义。 当杜伦迪偶尔向同事透露大饥荒的真相时,同事大惊,问道:“瓦尔特,你不是开玩笑吧?真的有几百万吗?”杜伦迪说:“当然不是开玩笑,我这还是保守的估计。” 接下来他说了一句所有在场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的话: “不过他们都是俄国人。” 杜伦迪牌子的鸡精有一句精彩的广告用语:在论证个人牺牲换来国家强盛之间的必然关系时他说:“要做鸡蛋馅饼,只能打破鸡蛋。”(“You can't make an omelet without breaking eggs.”) 这句话现在成了经典。在为形形色色的斯大林主义辩护的形形色色的人那里,它有形形色色的表述,但骨子里都是一个意思,不过都不如这句话精炼,形象地表现了杜伦迪这类西方知识分子对鸡蛋、鸡汤与政治之间关系的理解和政治哥伦布们是一致的。 很有可能他们还会说哪怕用的是地沟油,只要能煎出鸡蛋馅饼,那也别有风味。
高看(每日一图,与文无关。十一月图片主题:集市)
西安鼓楼附近的书画市场一直是当地旅游热门景点之一。集市上当场挥毫的书法家、国画家,确实出手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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