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欧洲人最先富国强兵、船坚炮利,到非洲、美洲、东南亚和大洋洲建立殖民地,征服当地各民族,而不是反过来,是这些地区的民族,前往征服欧洲?世界各民族发展“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差别的终极原因,现在有了比种族论、气候论更有说服力的解释。出乎人们意料,一个重要的因素竟然是病菌
人类文明的竞争过程中,病菌插进来扮演什么角色
《读书之乐》第19期,2022年1月16日首播
◆高伐林
我们常说“列强”这个词,指欧洲一些国家,英吉利、德意志、西班牙、法兰西……我们从教科书上读到,他们到非洲、美洲、亚洲和澳洲,建立殖民地,瓜分土地,驱赶和奴役当地土著,掠夺原料,倾销商品…… 不知各位是否想过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倒过来呢?为什么不是美洲印第安人、非洲、澳洲土著,向欧洲殖民扩张,瓜分土地、倾销商品?为什么“列强”不是指索马里、秘鲁、柬埔寨和印度呢? 许多人可能脱口而出:欧洲经过文艺复兴、工业革命呀,不是有部电视系列片《大国崛起》,介绍了好几个大国崛起的内外原因嘛。这些国家抢得先机,富国强兵,船坚炮利……
欧洲列强殖民者凭借船坚炮利征服世界。
但为什么是它们,而不是非洲人、印第安人抢得先机,船坚炮利,去征服欧洲和世界呢? 追溯终极原因,有了各种说法—— 最著名的是种族说:各民族各人种之间在生物学上存在着差异。有人认为,黑人的脑容量比白人小,欧罗巴人种在智力上优于其他种族的人类;
曾有人说,有些民族在生理上就比其他一些民族要落后。
另一种是气候说:寒冷气候对人的创造力和精力具有刺激作用,而炎热潮湿的热带气候则让人闲散懒惰,不善于深度思考; 还有一种,可以叫地理文明说——温带和亚热带地区适合种植业发展,率先实现了粮食自足,进而发明了文字,推动了社会分工和人口交流,社会组织得更有效率。 且说太平洋西部有个世界第二大岛新几内亚岛,从1511年起,先后是葡萄牙、英国、德国的殖民地,1975年9月16日独立,叫巴布亚新几内亚。岛上居民生活在石器时代。白人来了,说他们是“原始人”,带来了各种物资,从钢斧、火柴、药品到软饮料,新几内亚人认识到这些很有用,一概称之为“货物”。
巴布亚新几内亚(图中框内),西边毗邻印度尼西亚,南边与澳大利亚隔海相望,北边离美属关岛也不远。
整整五十年前,1972年,当地有位政治家叫耶利,在海滩上散步时,遇到了一位从美国来考察鸟类进化的科学家贾雷德·戴蒙德也在那儿散步,虽然素昧平生,但两人聊起来。耶利问戴蒙德:“为什么你们白人制造了那么多的货物并将它们运到新几内亚来,而我们黑人却几乎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货物呢?” 35岁的戴蒙德答不出来,但引起了深深的思索。戴蒙德出生在波士顿,从哈佛毕业后到英国剑桥的圣三一学院拿到博士学位,后来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生理学教授。他一刻也没有忘“耶利之问”,带着这个问题到处调查、深入思索,25年后,他出版了一本书《枪炮、病菌与钢铁》,试图回答这个问题。1990年代中期,出现了很多交叉新学科,像生物地理学、行为生态学、分子生物学,他是这些领域的领先探索者,回答“耶利之问”的这部著作,获得了1997年的普利策奖、英国科普图书奖。
美国科学家贾雷德·戴蒙德曾经在新几内亚生活考察多年。
他在前言中写道:对于世界各个民族来说,历史的发展进程很不相同。在上一次冰期结束后的13000年以来,世界某些地区发展成为工业社会,另一些地区仅仅发展成农业社会,还有一些地区则仍然是狩猎采集社会。这种历史上的差异对现代世界投下了持久的阴影,使用金属工具的、有文字的社会征服了或消灭了其他类型的社会。
《枪炮、病菌与钢铁》英文版1997年出版,试图回答“耶利之问”。
《枪炮、病菌与钢铁》中文版。
这些差异构成了世界史的最基本事实,但产生这些差异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戴蒙德否定种族说。反而认为,如果不谈知识,单就智力而言,新几内亚人可能优于白人。 他也不认同气候说。举例反证,印第安人中唯一发明了文字的社会出现在处在热带的墨西哥;美洲大陆最古老的陶器,出在赤道附近;而直到最近一千年之前,身处气候相对寒冷的北欧各民族,对欧亚大陆文明没有作出过重要贡献。
戴蒙德认为,新几内亚人的智力比白人一点都不差。
戴蒙德的结论是:不同民族在发展中拉开差距,原因不是民族自身在生物学上的差异,而是民族环境的差异。 本书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讲述人类从700万年前起源到50万年前智人的出现,那时动物和植物都是野生的,人类各个部落在动植物驯化上的能力,决定了他们初始的文明程度。最有价值的可驯化野生物种,只集中在全球9个狭窄的区域,这些地区因此成为最早的农业故乡,这些原始人得天独厚,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导致这一局面的终极原因,作者在第二部分阐述。各大陆的地理特点:欧亚大陆是东西轴线,北美洲和南美洲是南北轴线,非洲也是南北轴线。这是戴蒙德全部立论的一个基本前提。东西轴线的欧亚大陆,大部分处在温带和亚热带,适合驯化的野生动植物比其他大陆更多;纬度相同有利于物种传播;美洲和非洲就不同了,纵贯热带、温带甚至寒带,可供驯化的野生动植物较少,也很难传播。
欧亚大陆是东西轴线,美洲大陆是南北轴线。
为什么南北轴线与东西轴线有这么大区别?有史以来,人类驯化的所有粮食作物,都是都是一年生种子类植物。小麦、水稻、玉米,都要在冬季来临之前,把全身所有的能量精华聚集在种子上,才能熬过严寒,来年好发芽。至今人类在全世界共驯化了56种粮食作物,清一色都是在四季分明的温带驯化成功,没有一个出在热带和寒带,这不是偶然的。 对原始人类来讲,种庄稼算是一门高精尖的技术。第一批种地的农民,12000年前出现在两河流域的新月沃地,也就是如今的中东地区,这和当地的自然环境密不可分:气候独特,海拔悬殊,由此诞生了异常丰富的野生物种。驯化的56种粮食作物,32种可在新月沃地找到。这是人类生产力的跃升,文明的划时代突破,人类最早的文明古国巴比伦,就诞生在新月沃地。
两河流域的新月沃地(图中绿色部分)对于人类具有重大意义。
人类的所有粮食作物,都是在温带驯化的一年生种子植物。
一种粮食作物被驯化成功后,扩散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欧亚大陆的优势是拥有大面积的温带土地,哪怕相隔数千公里,也气温相似,便于扩散。大约1万年前,中国南方人类成功驯化了水稻,然后在约3千年里传到印度,又过了大约2千年传到地中海区域。 而非洲就不一样了——南北轴线,气温差距非常大,一个地方能种的植物到几百公里外就没法种。所以,粮食作物很难在非洲扩散。美洲大陆也有类似问题,但程度稍轻,因为美洲拥有较大温带面积。 非洲不仅没有成功驯化任何植物,连动物也没有。牛羊马,鸡鸭鹅,都是欧亚人类驯化的。欧洲殖民者入侵非洲时,带过去的牲畜几乎死绝,就打算驯化非洲本地动物作为帮手。折腾了几百年,全部失败。非洲的斑马,谁都驯服不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斑马可不善,见谁咬谁。
非洲斑马脾气暴烈,无法驯化。
科学家仔细研究后,发现居然还是气候的原因:人类目前驯服的所有动物,都具备共同特性,那就是它们野生时都是群体生物,群体内是等级制度,喜欢拥挤在一起。所以脾气温顺,跟着头领走。细究会发现这也是环境所迫:在有残酷冬季的地区,动物才不搞个人突出,跟着经验最丰富、体格最强壮的头头活下来,擅自离队,死路一条。这样的筛选环境只有温带才有。而非洲大多数地方没冬天,生存压力不大,非洲动物就宁愿当独行侠。 缺乏粮食作物和家畜,非洲迟迟不能进入农业文明,比欧亚大陆慢了1万年。一直到欧洲殖民者入侵,连一个像样的帝国都没建立起来,也没有自己的文字。
《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在《纽约时报》图书畅销榜上停留很长时间。
戴蒙德在书的第三部分讲述了从粮食生产到技术发展:有了驯化动植物,才会定居生活,才会有余粮养活不耕作的阶层,催生技术进步和行政组织。还讲了文字产生和传播,以及病菌在文明冲突中的影响。第四部分作者用他的理论解释新几内亚、中国、非洲的文化形成以及东西半球的碰撞。 《枪炮、病菌与钢铁》内容跨度很大,许多论述对我产生颠覆性冲击,“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介绍起来挂一漏万,现在我们被新冠疫情缠住,尤其是冒出一个“奥米克戎”新变种,恰恰戴蒙德书中专门辟出一章,标题是《牲畜的致命礼物》,详细分析了病菌问题。我就重点谈一下。但要说明:他说的“病菌”,是从广义上说的,包括了细菌、病毒以及其它微生物。作者不可能解读今天的新冠。但是我在疫情期间重读,不由自主地要联想到我们今天。
戴蒙德在书中对病菌的论述,对我们今天理解新冠疫情很有帮助。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过: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过去我这么理解:血,意味着暴力;肮脏的东西,意味着阴谋诡计。我们被告知:欧洲征服者在来到美洲、非洲和亚洲时如何狡诈、残暴。典型的例证就是:尽管美洲本土印第安人善待白人,但是白人为占领土地和资源,大肆屠杀印第安人。1492年哥伦布到达美洲大陆,印第安人口估计有2千万,但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人口减少了95%。 是动枪动炮大屠杀造成了这样惨烈的结果吗?是,但不完全是。这本著作书名上“病菌”,就是本书最出乎我们预料的内容之一。戴蒙德说,整个近代史上,人类的主要杀手是天花、流感、肺结核、疟疾、鼠疫、麻疹和霍乱,都是从动物的疾病演化而来的传染病。虽然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西班牙征服者杀死的印第安人不计其数,但西班牙病菌杀死的印第安人更多得多。 病菌为什么这么坏?我们的思考往往以人为本位,从人的立场来考虑疾病和细菌问题。然而,戴蒙德让我们暂时把人类的偏见放在一边,从病菌的角度来考虑疾病问题。病菌同我们一样都是自然选择的产物,自发地遵循“趋利避害”、“实现利益最大化”原则。病菌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使我们人类生病,它这样做会得到什么利益呢?
戴蒙德指出:从根本上说,病菌的演化和其他物种没有两样,它们没有意识,没有主观能力,靠自然选择,在繁殖后代和帮助后代向适于生存的地方传播,使自己的基因最大量地延续下去。“使人类生病”是符合病菌利益的。我们生病的许多症状,实际上不过是某种病菌在改变我们的身体或行为,使我们帮助传播它所表现出来的方式而已。例如流感和百日咳病菌诱使受害者咳嗽打喷嚏,把一群病菌向周围喷射出去;霍乱病菌促使受害者拉肚子,把病菌送入水源;狂犬病毒更厉害,驱使狗疯狂乱咬,使更多人和动物受到感染。 最充分研究的一例,是澳大利亚1950年有意识地引进多发性黏液瘤病毒,希望用来消灭泛滥成灾的欧洲兔子。这种病毒能对欧洲家兔造成致命的流行病。第一年,效果不错,造成了99.8%的死亡率,澳大利亚农民很满意。但第二年欧洲兔子的死亡率大为下降,几年下来,最后降到25%。戴蒙德指出,这种黏液病毒是按照自己的利益来演化的,不同于兔子的利益,也不同于农民的利益。黏液病毒这样降低毒性,少杀死一些兔子,并使那些受到致命感染的兔子多活些日子再死,才能把自己的后代传播到更多的兔子中去。这个道理也适用于人:对病菌病毒来说,别把人弄死才符合它们的最大利益。一边繁衍,一边变异,提高传染力,减弱致死率——这像不像奥米克戎新变种?
欧洲兔子被误引进澳大利亚后极快繁殖到百亿之多,当地农民用各种办法来围剿。
人类的防御反应是通过一代代人自然选择出来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病菌耍出花招,人类演化出反花招,我们和病原体在一轮又一轮逐步升级的演化竞赛中难解难分,具有对某种病菌的抗体的人,比缺乏这种抗体的人更有可能生存下来。长期下来,在反复接触某种病原体的人中,具有那些抗体的人数比例较高。 戴蒙德说,常见的儿童急性传染病,其中包括麻疹、风疹、急性腮腺炎、百日咳和天花是怎样流行起来的?一些研究表明,麻疹可能会在任何少于50万人的人口中消失。传染病都是这样,需要有足够多、足够拥挤的稠密人口,它们不可能在小群狩猎采集族群和刀耕火种的农民中存在,这些人也就不可能产生和遗传对抗传染病的抗体。
《枪炮、病菌与钢铁》揭示了病菌为何对美洲土著有可怕的威力。
这就是农业会启动群众性传染病的重要原因之一:种粮食比狩猎采集的人口密度高得多,平均高10倍到100倍。狩猎采集族群经常变换营地,但农民是定居的,生活在自己排放出来的污水之中,还常常用粪便当作肥料撒到田里,病菌传播的路子太宽了!城市出现,更加拥挤的人口给病菌带来了更大的幸运。 欧洲人因为很早进入农业社会,千百年因人口稠密,经历过多次从动物传染到人的瘟疫,对病菌产生了抗体并遗传了抗体,而印第安人因为处在采集狩猎阶段,没有经历过这些瘟疫,也就没有产生抗体。病菌杀死了大多数印第安人和他们的领袖,消磨了幸存者的士气,从而削弱了对欧洲人的抵抗。十六世纪初科尔特斯率领几百个西班牙人在墨西哥海岸登陆,去征服拥有好几百万人口的勇猛好战的阿兹特克帝国时,遭到阿兹特克人顽强抵抗。使西班牙人取得决定性优势的是天花。1520年,天花随着一个受到感染的来自古巴的奴隶到达墨西哥,流行开来,杀死了阿兹特克近一半人口,包括皇帝。大难不死的人也被这种怪病弄得士气低落,因为这种病专杀印第安人而竟不伤害西班牙人,真好像在印证西班牙人战无不胜。
非洲、大洋洲和美洲原住民部落并非农业社会,因而没有产生对病菌的抗体。
天花、麻疹、流行性感冒和斑疹伤寒,来到美洲新大陆,争先恐后地要坐杀手的头把交椅。紧随其后的还有白喉、疟疾、流行性腮腺炎、百日咳、肺结核和黄热病。 欧洲探险家和殖民者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亚洲热带地区的疟疾、东南亚的霍乱和非洲热带的黄热病,也曾经让一些前来的白人染病甚至丧命。不过单就欧洲和美洲而言,十几种主要传染病从欧洲来到美洲安家落户,几乎没有一种从美洲来到欧洲。
《枪炮、病菌与钢铁》插图。
读到这里我似乎发觉了这本书的一个破绽:不对呀,哥伦布时代对美洲的人口不是估计为两千万人吗?这并不比同时代的欧亚大陆人口差得太多。美洲一些城市,如特诺奇提特兰算得上当时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为什么没有按照戴蒙德的理论,产生可怕的病菌等着西班牙人来找死呢?我们在这里又碰上那个老问题:为什么在欧洲和美洲之间病菌交锋这样不对等?印第安人应该也能用瘟疫回敬西班牙入侵者,传回欧洲,就像早些年的鼠疫那样横扫欧洲人口呀? 戴蒙德的解释是,美洲为什么未能出现致命流行病,答案很简单。欧亚大陆的传染病是从欧亚大陆群居动物身上的病菌演化而来,鸡瘟猪瘟一死一大片。但在美洲呢,首先是能够被驯化的野生动物很缺乏,在大约13000年前,上一次冰期结束时,美洲大约80%的大型野生哺乳动物就灭绝了。印第安人驯化的动物只有5种:火鸡、羊驼、豚鼠、美洲家鸭和狗。这几种动物都不可能成为人类传染病的来源:像美洲家鸭和火鸡不是大群在一起生活,它们也不是我们人类喜欢搂搂抱抱、有大量身体接触的动物;而且,人们也不喝美洲羊驼的奶。
羊驼是印第安人驯化的少数动物之一。但人们并不喝它们的奶。
总之,欧亚大陆的病菌对大量消灭世界上许多地方的土著民族,起了可怕的关键作用,不仅是对印第安人,还包括夏威夷等太平洋诸岛居民、澳大利亚土著、非洲南部的科伊桑民族,这些以前没有接触过欧亚大陆病菌的民族,累计死亡率在50%和100%之间。最极端的例子是海地岛上的印第安人口,哥伦布到达新大陆的1492年,有800万,37年过去,1535年减到了零。 在这本文明进化史中,戴蒙德也涉及中国,关于中国文明的早慧,提出了两个视角。一是文字。中国很早就形成了唯一的书写系统,这促进了民族和文化的形成,比一比其他种族就知道这多么难得:欧洲仍在使用好多种语言和文字,印度有850种语言,戴蒙德常去的新几内亚,一个岛上居然有一千种语言。二是动植物驯化。古代中国人在华北最早种植出了耐旱的黍子(一种黄米),在华南培育了一年两熟的水稻,而猪、鸡和水牛,也是由中国人最早驯化的。
《枪炮、病菌与钢铁》也论述了中国文明的进化。
英国博物学家杰克·查洛纳主编过一本《改变世界的1001项发明》,来自中国的有30项,最后一项是1498年发明的牙刷;公元1500年之后,全球有838项重大发明,没有一项来自中国。为什么中国人突然丧失了发明的智慧?戴蒙德提出了类似“耶利之问”:为什么是欧洲人完成了现代化的扩张,而不是中国人或印度人? 戴蒙德以两个人的对比为例:郑和与哥伦布。 郑和下西洋,在当时的世界上是多么伟大的事业,但中国集权专制帝王一个决定,就使得船队航行半途而废。因为中国由于文化和地理的双重原因,导致它在很长时间里持续了超稳定结构,在明清时代,更形成一套与之相配套的高度成熟的专制政体,皇权至高无上,压制了现代科学所必需的各种条件。 说到这儿,有一件趣事不妨一提。中国科幻小说大师刘慈欣,写过一篇短篇小说《西洋》:郑和没有遵从圣旨返航,而是继续勇往直前,探索世界。于是几百年过去,1997年的归还仪式,不是英国把香港归还中国,而是中国把北爱尔兰归还英国。
郑和下西洋是当时世界上的伟大壮举,却被皇帝下令终止。
这只是脑洞大开的幻想,据说写于1998年,那正是《枪炮、病菌与钢铁》英文版出版一年之后,不知道刘慈欣是否读过,或者至少是听说过这本书里“耶利之问”,受到了启发? 戴蒙德用哥伦布来与郑和对比,认为欧洲在近代崛起,正得益于它的长期分裂。欧洲在地理上的分割形成了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独立的小国,相互竞争。如果某个国家没有追求改革创新,另一个国家会去做,从而迫使邻国也去做,否则就会被征服或在经济上落后。欧洲的地理障碍足以妨碍政治上的统一,但还不足以使技术和思想的传播停止。欧洲从来没有哪一个专制君王,能像中国皇帝那样一句话就切断整个欧洲的创造源泉。这种分裂促成了思想的多元化和技术、科学的进步,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哥伦布要远航,又没钱,求了好几位君王和贵族赞助,前四位都说No,第五位同意了掏腰包,哥伦布便做出了改变世界的发现。可见,正是分裂,孕育了欧洲的资本主义文明。
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哥伦布塑像。
但是也有人反问:印度在地理和语言上,比欧洲更分裂,并没有做出更大贡献呀?戴蒙德提出了一个“最优分裂原则”:创新在中间程度分裂的社会里发展得最快:太过统一的社会处于劣势,太过分裂的社会也不占优。想一想中国历史上最有思想活力是春秋战国时期,不能不说戴蒙德看得挺准! 本书出版后,难免就有人评论作者是在给欧洲殖民主义洗白。但根据我的理解,戴蒙德并没有表现出种族优越感,也没有鄙视发展落后的大陆,他只是客观陈述环境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就像我们做完实验之后如实写实验报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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