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闹离婚的人成千上万,但能闹到正国级领导人那儿,惹得周恩来遗孀邓大姐大动肝火的,阎淮算独一无二。李锐一句话更石破天惊:“不能因为一个糊涂老太太随便的一句气话,就断送一个优秀青年干部的一生!”这“四个一”捅破了当时中共高层微妙的政治生态
一个青年干部的婚姻危机怎样激怒了邓颖超
《读书之乐》第15期,2021年12月19日首播
◆高伐林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大家好! 第13期《读书之乐》,我介绍了阎淮的回忆录《进出中组部》,有观众建议我再接着讲。这一期我就谈一下阎淮的婚姻——外遇引起的风波。虽然话题好像比较八卦,但我相信,阎淮兄在书中郑重其事地披露,并不是为了争取读者的眼球。
阎淮2017年在明镜出版社出版回忆录《进出中组部》。
《进出中组部》这本书中,作者谈到自己的婚姻危机,分散在书中多处。第一次提到是在他从煤炭部调到中组部之前。阎淮写道:1982年春节,陈元约我到中南海他家里,我预料是为去中组部青干局之事。——这里我要稍做解释:“中组部青干局”,全称是中共中央组织部青年干部局。文革前阎淮考入清华大学,文革中与陈云的长子陈元、宋任穷的长子宋克荒结为好友,号称三剑客;后来结识了刘泽彭,就成了“四人帮”,直到阎淮在“六四”之后愤而出走海外,友谊还是长期持续。
文革中清华几个“红二代”校友结下亲密友谊,左一陈元(陈云之子),左二宋克荒(宋任穷之子),左四阎淮。摄于1967年初。
且说那天陈元邀来阎淮,开门见山:“父亲(陈云)已经决定,春节后青年干部局正式成立,由曾任他秘书和毛泽东秘书的李锐担任局长。父亲很了解你的情况,推荐你为第一号局员。”阎淮说:我面露难色,说确有难处。随后从上午到夜晚,我们进行文革后,最推心置腹、隐私密谋、漫长艰难的交流。 什么难处呢?主要就是阎淮的婚姻问题。 阎淮在书里写道,自己对陈元首先披露自己的婚姻状况——文革中接触诸多政治活跃的女性,她们顺利时意气风发,或曰张牙舞爪;逆境则彻底悔过,捎带揭发男友。让他望而生畏,成家只想找“生活型女友”。万一自己在政治上出了事,一人挨整,老婆不知者无罪免罚,可照顾父母和子女,确保后院平安。
阎淮应邀在中国研究院的讨论上发言。
1969年,阎淮发现了符合条件的意中人:是同系同年级的姓黄的女生,于是就追上了她。1970年同去甘肃,1972年回北京举办婚礼,陈云的儿子陈元和宋任穷的儿子宋克荒都参加了。但是婚后发现彼此性格差异巨大,阎淮形容是“正负两极端”:“我外向开放、打抱不平,她内向传统、与世无争、安分守己;我是社会化、她是家庭型”。阎淮分析,两人成长经历不同造成性格不同:自己是长子,幼儿园到大学基本住校;妻子是么女,大学前只在师大女附中住校几天,不适应就回家。两口子春节从甘肃回北京探亲,短暂时间,妻子要丈夫陪她旅游购物,阎淮却想跟朋友们探讨时局。差异就是矛盾,矛盾酿成冲突。 后来夫妇双双从甘肃调入北京煤机厂,又双双调入煤炭部。离开甘肃前夫妻俩约定:“首都户口拿下即离婚!”阎淮说,这是我强迫签订的“城下之约”,入城之后理所当然地被她毁约。男方要离,女方不干,就一直僵持下来。
阎淮讲述如何被陈云点名调到李锐主管的中组部青年干部局。
让他们夫妇关系更复杂化的,是阎淮有了第三者。他对陈元坦白说:重返北京,首要任务是与失联同学恢复联系。我与中学女生何某当年关系很好,现在她当了记者,但也婚姻不幸,“同是天涯沦落人,重逢更惜曾相知。”来往频繁,与何某约定,各自离婚后再续前缘。 阎淮认识到,若调到中央组织部,这个不定时炸弹一定会炸响。他对陈元说:“我这种生活作风问题,到最机要最保守的中共中央要害机关,于公于私、于我于你、以及令尊都极为不利。” 陈元听了很惊讶:“真没想到:你在西北,小城故事多;到北京,大城故事更多。”他力劝阎淮:“立即悬崖勒马!” 但是阎淮态度坚决:“驷马难追!”他还告诉陈元,老婆已经知道自己有了这个第三者。
陈云的长子陈元,多次规劝好友阎淮妥善处理婚姻危机。
陈元很能掂量事情的轻重,说:“我请你们夫妻吃饭,双方以大局为重,都别闹事!中组部方面没有问题。” 这次谈话中,阎淮还介绍自己若留在煤炭部,已经干了八年处级,升官指日可待。但陈元不屑一顾,他义正辞严地对阎淮说:“青干局是我们‘布尔什维克四人帮’为实现理想,大展手脚的绝好舞台和重要基地。我父亲主管组织人事,宋克荒父亲(宋任穷)是中组部长,刘泽彭是宋部长秘书,青干局这块前沿阵地只能你去占领。这样,高、中、基层都掌握在真正的马列主义者手里。父亲说:‘建这个局就如同建太庙,每个菩萨都要最好的,要有优秀的、德才兼备的文革中后期逍遥派红卫兵,他们最了解文革时青年的情况。’这指的就是你!当年你念念不忘的‘不可抑止的自信心和深刻炽热的使命感’哪里去了?你会为区区的煤炭部副局长折腰?算了吧!你不就是为何女士吗?我还不了解你!回去认真仔细考虑,我们共同协调,争取革命和爱情两不误。”
中组部大楼。陈云陈元父子都期望自己人在这里把关集结接班人队伍。
两人一直谈到夜深人静,陈元破例一直送他到几里外的中南海西大门,力劝他调到中组部,阎淮终于动心了。 调到中组部后,阎淮就正式与妻子分居了。他们夫妇俩有一居室住房,但他每天回父母家;妻子则带儿子住回她父母家。阎淮介绍,岳父母那一层楼三个单元,分别住着岳父母、我妻儿和大舅哥全家,自己定期去为十岁的儿子补习功课,属于他们夫妇的一居室没人去住。 1983年春节前,陈元约阎淮下班去他家,宋任穷部长的秘书、“四人帮”好友刘泽彭也到了。刘泽彭说:“你来中组部半年,部领导对你与妻子分居,已有不好反映。”陈元说:“快回家去吧,别因小失大。”什么算小,什么算大呢?阎淮答:“仕途事小,幸福事大。”他拒绝了好友的规劝,拒绝了回自己的小家,跟妻子重归于好。
刘泽彭与阎淮也长期保持友谊,他曾任中组部长宋任穷的秘书。
阎淮是怎么考虑的呢?原来他咨询了律师和法院的朋友,得知分居三年可以起诉离婚。现在北京的离婚率超过50%,但当年就那么难!他想咬牙坚持三年,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 八十年代初我在首都的中央机关待过,知道那种氛围。一个年轻干部闹离婚,又有第三者绯闻,在机关里肯定引起窃窃私语。到了分房、提拔等等关口,暗中的闲话就会变成明显的非议。阎淮就遇到了这样的关口。1983年,他任职的中组部和他妻子任职的煤炭部,都表态愿把他们现有的一居室换成两居室,但他要求中组部单独分他一间——不愿意与妻子住在一起,又不能老住在父母家。阎淮说,分房牵扯个人利益,各单位都是一场大战役,好在中组部常务副部长李锐和青干局局长李志民帮他说了话,他分到一间房,虽然是与别人合住的单元房。
李锐对阎淮从不信任到信任,对他的婚姻危机保持“善意中立”。
10月初,已提升为青干局副局长的刘泽彭约阎淮去他家,对他摊牌:“你回家,一了百了、升官发财;否则,从中组部滚蛋走人!”——这话不是上级对下级的语气,而是多年铁哥们儿的口吻。但阎淮铁了心,他说过了么:“仕途事小,幸福事大”! 阎淮的妻子不愿离,给部领导写信,希望组织上说服阎淮“改邪归正”,我想不会只是一封两封。这当然让部领导极为头疼,深感是个烫手山芋。阎淮是中组部里担当第三梯队把关人的干部,竟然要离婚,不管,不行;管,怎么管?有用吗? 夫妇双方的单位终于动了大阵仗:中组部和煤炭部两个部的机关党委书记、他和妻子各自的顶头上司——青干局新任局长和煤炭部生产司司长,四位局级干部一起,郑重其事跟他谈话。中组部机关党委周书记说:“小阎,你和老婆,都是党员、高干子女、清华毕业生,都在中央机关工作,条件多般配!部里对你很重视,回家去吧,前途光明!”其他三位局长也顺势劝他回家和好。阎淮到底是清华老毕业生,辩论起来也不管对方能否招架得住:“周大姐,你说的四个条件:一、我们在校时清华一万学生,前后毕业生十几万;二、现在党和国家的中央机关,几十万人;三、全国党员几千万;四、高干子女成千上万。像我和妻子,符合这四条件的,有万儿八千。都适合作夫妻?请组织先搞清我是否有政治问题,若没有,只是婚姻生活问题,小事!”
阎淮应邀当《历史明镜》节目的嘉宾,我领教过他的滔滔雄辩。
阎淮还引用了西方谚语“婚姻像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一口气侃侃而谈两个小时,态度斩钉截铁:“我们性格极度不合,她又写信告我,绝不回去!”这阎淮简直就像元代戏剧家关汉卿说的“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一粒铜豌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煤炭部传开了:“阎淮真不好惹,舌战四局长。”
左起:陈云之子陈元,阎淮,徐沙,宋任穷之子宋克荒。1967年初摄于杭州虎跑。
1984年元旦和春节,陈元又两次找阎淮谈婚姻问题,说陈云办公室也听到了反映,感到了压力。阎淮在日记中写道:“春节前后消息频,满城风雨议论纷。”作为常务副部长的李锐自己身受不幸婚姻之苦,对阎淮是了解、理解和谅解的,但上下压力太大,与青干局正副局长李志民、刘泽彭一起找他,说:“阎淮,你的事情闹得太大了!都说我包庇纵容你。听说你挺能讲,上次与两个部的四个局长,一口气就讲了两个多小时,全是你的理。你写个书面材料,阐明你的理由,表明你的态度。报给机关党委、我和陈野苹部长,我们再酌情处理。” 随后阎淮交上《申诉报告》,详细汇报婚姻问题的前因后果,表明义无反顾。阎淮在书中说,听说李锐作了中性的批示,此事又风平浪静下来。
2017年4月,李锐百岁寿宴,阎淮(中)前往致贺。
1984年3月,是决定阎淮仕途的关键时期。中共中央决定抽调离休老干部和优秀青年干部组成整党指导小组,派往各省市和部委。任务结束后青年干部可酌情留在当地,当然就是要升官的。阎淮这个时期成了香饽饽,多方抢着要。他在书里写道: 湖南省委鉴于我在调整其班子的表现,此前正式向中组部提出:要我去任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或长沙市委副书记。中组部也有意派我参加湖南整党指导小组,结束后留在湖南任职。电子部长江泽民通过与他关系密切的李锐,也向中组部要我去担任电子部干部司的主管。 此前被阎淮称作“善意中立”的李锐,爱才心切,当着青干局领导的面,对阎淮说得再粗俗直白不过了:“你回家和老婆睡一个礼拜觉,去湖南或电子部任职,随你挑!考虑一下。”不识抬举的阎淮当即顶回去:“我是三不:不考虑、不睡觉、不当官!”同事得知后,篡改裴多菲诗句说:“名利诚可贵,官位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都说:为了第三者抛弃大好仕途前程,太不值了! 中组部领导在阎淮拒绝后,改派赵杰兵顶替赴湖南。赵杰兵是李锐的挚友黄克诚大将的女婿,前农垦总局局长赵凡之子。整党结束后果然被就地任命为湖南省委组织部副部长。1993年,他当上了中组部副部长。
赵杰兵服从组织调配,后来果然仕途通畅,官至中组部副部长。
理工科出身的阎淮,在书里竟然引用了一段英国大作家狄更斯的话:“我的爱情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可是,一旦爱上了,我就再也不能自拔。” 他没有料到,自己的“悲惨世界”并未到头。书里讲自己的离婚风波,讲到这里才缓缓道出他妻子的背景。 阎淮妻子出自什么样的家庭?读下去吓我一跳:原来,岳父黄玠然、岳母杨庆兰!官职或许并不是特别高,红色资历极老,革命功劳极大——
黄玠然、杨庆兰夫妇。
黄玠然在大革命时期,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陈独秀的秘书,筹办并参加了在武汉举行的“八七会议”和中共五大。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他在上海任中央秘书处长,1929年接替邓小平任党中央秘书长。岳母杨庆兰,是南昌起义女兵,是陈赓大将的救命恩人,1927年8月24日16时,南昌起义部队撤退时,杨在草丛中发现腿中两弹昏迷的陈赓,背他下山,天黑追上部队。30年代黄夫妇曾协助周夫妇紧急处理因顾顺章、向忠发叛变造成的危急局面。 阎淮竟然是黄玠然夫妇的女婿!?此前我读党史,黄玠然的大名多少知道一点,读阎淮书稿,我更要去查有关史料来验证——我是这本《进出中组部》的责任编辑,不能留下违背史实的硬伤。一查,阎淮写的没错。
黄玠然回忆中共六大的文稿。
黄玠然,1926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4月至11月,担任陈独秀的秘书,主要负责为陈独秀收集各方动态资料,参与筹备并参加了中共五大。汪精卫与中共翻脸后,他掩护陈独秀隐蔽并护送到上海。1928年秋天,黄玠然被调到中央秘书处当处长。秘书处下设文书、内交、外交、财务、翻译五个科,主要工作是刻印、密写、收发和分送文件,通过秘密交通网与各地党组织联络,接收、管理党的经费,以及同共产国际联系等。这是一个高度机密的岗位,安排黄玠然,说明中共高层认为他高度可靠。 1931年4月,掌管中央特科与交通局的顾顺章被捕,供出大量机密,周恩来得知后立即紧急召集陈云、康生、潘汉年、李克农、陈赓等人开会议定应变措施,会后周恩来组织精干力量分头发出警报通知转移,黄玠然安排任弼时的妻子、向忠发的情妇等人转移到公共租界一家外国人新开的德华旅馆。向忠发被捕后,黄玠然又协助周恩来紧急撤离机关。 此后黄玠然还担负过不少重要任务:张闻天从苏联回国担任中宣部长,组织上安排黄玠然为张闻天建立一套工作机构;1933年2月,组织上接到情报:瞿秋白夫妇面临极大危险,紧要关头,黄玠然护送瞿秋白夫妇躲到了鲁迅寓所……
邓榕的《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记述了采访黄玠然的经过。
1991年7月,邓小平的女儿邓榕专程拜访了时年九十高龄的黄玠然,后来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写道:“我在北京全国工商联的办公地点拜访了革命老人黄玠然。……1929年我的父亲被中央派到广西工作时,他曾接替我的父亲担任中央秘书长”。 关于黄玠然的夫人杨庆兰,有关资料是这样说的:1910年出生于河南信阳,17岁投身革命,前往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学习,成为该校女生队学员,1927年5月加入中共。八一南昌暴动,杨庆兰和姐姐杨庆桂、还有其他女兵得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在抚州赶上了撤退南下的部队,成为暴动人马中30名女兵之一,和男兵一样,背着步枪和子弹带,以及衣服和毯子,她也是女兵“四大金刚”之一。 到江西南部会昌附近,和围追堵截的国民党军队发生激战,准备撤离时,杨庆兰感觉伤员数量不对,不顾劝阻跑到阵地上检查,果然发现有一名军人倒在血泊中,虽然中弹,但还活着。她毫不犹豫地将他背回到会昌城里的起义军指挥部。原来,他是起义军第20军3师6团1营营长、代理团长陈赓,后来的开国大将。
开国大将陈赓。他在南昌暴动后受了重伤,幸亏被女兵杨庆兰救出。
正如阎淮书中说,他的岳父岳母“与周恩来夫妇有半世纪的公干与私交的渊源”。阎淮写道:周恩来逝世后,邓颖超孤独且恋旧,与黄玠然夫妻这对半世纪的老友过往密切。例如1984年11月,《周恩来选集(下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首发式,次日《人民日报》头版大照片,黄玠然与邓颖超握手,夫人杨庆兰在身旁。
1988年3月4日,黄玠然、杨庆兰夫妇受邀参加周恩来诞辰90周年纪念日,与邓颖超握手。
阎淮写道: 1984年五一节,邓颖超又邀请岳父母和我们到中南海她家去玩。落座后,邓惊讶:“小阎怎么没来?”当时正是我闹离婚的高潮。我妻子被问到痛处,黯然泪下。邓追问,妻痛说家史,如实反映我的劣迹。 第二天,恰巧政治局开会。邓颖超此时正担任政治局委员、全国政协主席。阎淮写道:会后邓颖超拉住列席的中组部长陈野苹,复述并放大我的劣迹,最后气愤地说:“这样的思想腐化分子,要清除出中组部!”
陈野苹曾经担任中组部长。
第三天,中组部处以上干部大会。陈部长传达完政治局会议精神后,顺便传达邓颖超指示:“你们中组部的年轻干部要抛弃老革命女儿的妻子,与什么记者搞婚外恋。还说什么,八小时努力工作,业余时间不犯法就行,谁也管不着。我就要管!他不能留在中组部!”…… 虽然部长没点名,坐在阎淮周围的同事偷偷看他。 会后,阎淮主动找李锐:“我准备写报告,要求调离中组部。不能再给您添麻烦啦!”李锐随后说的一句话,石破天惊: “不能因为一个胡涂老太太随便的一句气话,就断送一个优秀青年干部的一生!” 这句话,被阎淮简化为“四个一”,李锐不仅是对阎淮这么说,据阎淮书中的叙述:随后,在部长办公会议上,李锐说了同样的“四个一”:“不能因为一个胡涂老太太随便的一句气话,就断送一个优秀青年干部的一生!”并且强调邓颖超不分管组织工作,她的气话不是上级指示。
邓颖超在公开场合被尊敬而亲切地称作“邓大姐”,但其实只被看成“糊涂老太太”。
李锐这句“四个一”实在是可圈可点。李锐是中央委员,是正部级;邓颖超是政治局委员,政协主席,是正国级,李锐就敢于称其为“胡涂老太太”,把她的指示称作“随便的一句气话”!这捅破了当时中共高层微妙的政治生态,也透露出尽管都是德高望重的老革命,职位的含金量大有区别,在李锐心目中的天平上,阎淮的份量竟然比邓颖超更重。 为什么说邓颖超是“胡涂老太太”?不知李锐是否细说,反正阎淮没细写。我想,至少有这么几层意思吧:清官难断家务事,两口子闹离婚,究竟谁是谁非,需要仔细听取双方的意见,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怎么能偏听偏信老战友老部下女儿的一面之词,就一口咬定她要离婚的丈夫是“思想腐化分子”?这不是“胡涂老太太”又是什么? 如果只是对老战友夫妇这么说,或者将阎淮叫去当面训斥,或许还算是“私人谈话”,但是特地对中组部长这么说,中组部长又在干部会上传达,这算不算公私不分、以权徇私?这不是“胡涂老太太”又是什么? 婚姻法明确规定,婚姻自由,男女平等——老革命的女儿也不能有任何特权;婚姻法还规定:男女一方要求离婚的,首先是要调解,如感情确已破裂,调解无效,应准予离婚。“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嘛,死死把守不予批准,硬要往一块儿捏,给所有当事人带来极大的痛苦。这才是违反婚姻法。要说阎淮有第三者是错误,这个错误也事出有因,情有可原。邓颖超的同辈人中,离婚的甚至多次离婚的大有人在呀!毛泽东、刘少奇、朱德、邓小平、叶剑英……邓颖超反对过吗?是不是有双重标准?这不是“胡涂老太太”又是什么?
2017年5月,李锐在家中为阎淮回忆录的序定稿。
阎淮说,李锐在我危难的关键时刻,再次保护了我。根据中共高层的潜规则,某位上级力保你,他的同级官员事不关己,不会得罪同僚。邓颖超对阎淮“要清除出中组部”的狠话,就这样被降温“和谐”了。又过了几天,乔石接替陈野苹出任中组部长,处理阎淮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阎淮并没有被赶出中组部,但是在中组部他的官运到此止步,停留在处级,这算是他坚持闹离婚的代价吧!中国闹离婚的人成千上万,但是能闹到正国级领导人那儿,让邓大姐大动肝火的,阎淮算是独一无二。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他最终与妻子离婚了,但也并没有与何记者“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俩结束七年恋情,保持长期友谊。他的回忆录有个标题:因我太左与女友分手。具体怎么回事,就是书中的另一段情节,我就不细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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