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事实不符的话语,我们称之为“不实之词”,从轻到重有几个级别的判断:失实,假话,撒谎,造谣。失实与假话,可能是无心之失;撒谎和造谣,是有意编造。而中国几代人都耳熟能详的《革命烈士诗抄》中的问题,远不是失实还是撒谎这么简单
不实之词无处不在,《革命烈士诗抄》也不能幸免
《读书之乐》第10期,2021年11月7日首播
◆高伐林
大家一定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没到哈佛,就等于没到美国;没看哈佛雕像,就等于没到哈佛。哈佛是美国顶尖学府,也在世界名校之林独占鳌头。行政大楼前的这座俊朗优雅的约翰·哈佛雕像,据称是美国被拍摄次数排名第三的雕像,谁来哈佛了都要来瞻仰、要摸一下雕像的脚,因为据说摸了哈佛先生的脚就能金榜题名。
哈佛大学行政大楼前矗立的约翰·哈佛雕像。
雕像基座上镌刻着三行字:“约翰·哈佛”,“建校者”和“1638”——这三行字就是著名的哈佛三谎言。三行字,咱们从下往上倒着说: 第三行,哈佛建校并非“1638年”,而是1636年。 第二行,哈佛先生并不是哈佛大学的建校者,最初大学也不是以他的名字命名,而是叫“新学院”。身为建校委员之一的约翰·哈佛,把自己财产的一半和一个图书馆(约260册图书)捐献给学校,为感谢和纪念他,才改了校名; 第一行,这个雕像根本就不是约翰·哈佛本人!哈佛先生长什么样儿谁也不知道,建雕像时,按照人们的想像,找来一个英俊小伙子来作模特儿。
哈佛雕像基座镌刻三行字:“John Harvard”“Founder”“1638”。年份的字迹漫漶模糊了。
我说这是“哈佛三谎言”,是习惯的说法。我们对与事实不符的不实之词,从轻到重有几个级别的判断:失实;假话;撒谎;造谣。失实与假话,可能是无心之失;撒谎和造谣,是有意编造。 中国大陆所拍摄的红书红歌红影视,有太多失实、假话甚至谎言,让我啼笑皆非。很多是影视编导者缺乏历史知识、想当然导致的;记得有次作家赵无眠随手举了一堆例子,其中之一是某电影中一个镜头中门上牌子写道:“国民党第八十一师师部”。国军怎么会这么公然宣称自己是“国民党的党军”? 今年(2021)中共大举庆祝建党100周年,多少年来党一直让党员与民众相信:1921年7月1日,13位代表在上海举行一大,创立了中国共产党。也有三则不实之词,是不是算“假话”“谎言”,各位不妨自己来定级:
中共上海一大会址。
第一,中共成立的年份,并不是1921年,早在1920年夏天,陈独秀、李汉俊、李达、陈望道、俞秀松等人在上海就成立了中国共产党;第二,中共一大,不是7月1日召开的,而是7月23日召开的;第三,与会者也不是13人,还有两名洋人——这两名外国势力的钦差,真正是这次会议的发起者和主持者,也是掏钱的金主,尤其是其中的尼科尔斯基,是红军基层情报人员,17年后被斯大林肃反处决时,也才只是大尉;特别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建立中共的元勋,除了俄语,什么外文也不会,而且,他自己参加布尔什维克党龄才半年;另一位荷兰人马林是共产国际的执行委员,从欧洲出发时任务是到东方考察,在快到中国的途中才接到指示,协助尼科尔斯基筹备中共的一大。
尼科尔斯基是建立中共的头号元勋。
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砍樱桃树的故事,在美国家喻户晓。说的是乔治·华盛顿小时候,爸爸送给他一把斧头作为礼物,他非常喜欢,想试试这把斧头锋利到什么程度,竟砍倒了父亲最喜欢的樱桃树。父亲又生气又伤心,责问是谁砍倒的,面对发怒的父亲,小华盛顿老实承认,得到了父亲的赞扬。这个故事被认为是诚实做人的典范,甚至传到了中国。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个教育孩子要诚实的小故事,本身子虚乌有。据查证,这个故事唯一的来源,是乔治·华盛顿最早的传记作家之一梅森·洛克·威姆斯的臆造。1800年,也就是华盛顿去世一年以后,此人的著作《乔治·华盛顿的生平大事记》出版,在第一版里他没写砍樱桃树,是几年后在第五版对樱桃树下手。
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砍樱桃树的故事家喻户晓。
这本书是华盛顿砍樱桃树的不实之词的源头。
他说这个故事来自于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老妇人,据说她长期与华盛顿的家庭共同生活、将华盛顿称为表兄弟或堂兄弟(cousin)。但是这个故事,历史学家不信。华盛顿11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他会给年龄这么小的儿子一把锋利的斧子当礼物?作为当地名门望族,华盛顿本人和堂表亲的姓名和生活轨迹都有案可查,他父亲的庄园也并没有种过樱桃树的记录。 用来教人诚实的故事,本身居然就是假话!这个加入了樱桃树的新版本,迎合了将华盛顿塑造为完美圣人的大众口味,此前销量平平,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畅销书,更是长销书,成为美国几代儿童的经典读物。 让我最感意外的,是《革命烈士诗抄》这本书中的不实之词。
《革命烈士诗抄》1959年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三年后增补,2011年又出版合订本,共收89位作者的194首诗词。这是一本大气磅礴、掷地作金石声的书。有些烈士,像殷夫、陈辉、蔡梦慰都是很不错的诗人,作品放进中国现代诗选都不逊色。我相信我的同龄人都很熟悉其中很多作品,可以脱口而出,像杨超烈士:“留得子胥豪气在,三年归报楚王仇”;吉鸿昌烈士:“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熊亨瀚烈士:“昨夜洞庭月,今宵汉口风。明朝何处去?豪唱大江东!”任锐烈士:“寄语天涯小儿女,莫将血恨付秋风。”张剑珍烈士的山歌:“红白总要分胜负,白花谢了开红花!”殷夫烈士的诗:“我是一个叛乱的开始,我也是历史的长子,我是海燕,我是时代的尖刺。”关向应的《征途》更是情景交融: 月色在征尘中暗淡, 马蹄下迸裂着火星。 越河溪水, 被踏碎的月影闪着银光, 电火送着马蹄, 消失在希微的灯光中。
青少年朗诵革命烈士的诗歌。
有一首陈然烈士的《我的“自白书”》更是脍炙人口,收入语文课本,我读中学时,开主题少先队会或者全班、全校的联欢会,常常听到朗诵这首诗: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 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 我不需要什么自白, 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 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 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 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
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 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 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
《革命烈士诗抄》介绍作者说:陈然(1923-1949):河北大名人。抗日战争初期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重庆市委领导的地下刊物《挺进报》的特支书记。1948年4月被捕,1949年10月28日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 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这首诗并不是陈然烈士写的! 原重庆市文联一位离休老干部杨世元,口述了一篇《文革风暴中的重庆市文联》,全文5万多字,重点之一,是讲述长篇小说《红岩》的作者罗广斌、刘德彬、杨益言,创作中国这部最有名的红色经典的经过,尤其是罗广斌在文革中造反、最后不明不白自杀的内幕。其中一个插曲,讲到这首“革命烈士诗歌”。
《红岩》。作者之一罗广斌在文革中自杀。
罗广斌家是大地主,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罗广文,是国民党陈诚系的将领、十五兵团司令,但罗广斌并不是纨绔子弟,读中学时就为恋爱自由造家庭的反。他有个同乡兼近邻马识途是中共党员——马识途1915年出生,现在还健在,106岁了,去年(2021)宣布封笔。他把罗广斌带到了云南读中学,后来到重庆,也加入了中共,受川东党组织领导,以教书为职业掩护从事地下工作。
革命烈士诗歌还被谱曲、传唱。
1948年春,重庆地下党出了叛徒,罗广斌也难逃被捕的厄运。特务头子、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找罗广文谈话——这个徐远举,被认为是小说《红岩》中的特务头子徐鹏飞的原形——他说你弟弟罗广斌是共党,罗广文说:“我兄弟调皮得很,你可以把他找来管教管教。”于是,罗广斌就被抓起来,先关在渣滓洞,后来转到了白公馆。由于身份特殊,他被捕后没受刑,还戴着脚镣在放风的院子里跳踢踏舞。 尽管罗广斌在家庭造父亲的反,父亲还是来看他,告诉他办个手续,写个自白书就可以出狱。父亲与他会见时,徐远举也在场。罗广斌否认是共产党,徐远举就把出卖他的叛徒招来对证,说他看过罗的入党申请书,是绿色稿纸写的,有几页,写了什么内容云云。罗广斌一听,这个叛徒把他和另一个也姓罗的地下党员搞混了,但他没说破,振振有辞地反驳叛徒捏造,他根本不在现场,进而否认加入过中共,当然也不肯写自白书。他不写,徐远举就不放。罗广斌对父亲哭了一场,要了些钱为狱友购买药品等物,又被押回牢房,他就写了一首诗《我的自白书》。1950年3月举办“重庆市各界追悼杨虎城将军暨遇难烈士”展览时,他的诗稿作为革命志士进行狱中斗争的展品公开陈列,报纸上做了报道。 也就是说,《我的自白书》的作者,是罗广斌。
罗广斌才是《我的“自白书”》的作者。
五十年代,罗广斌、刘德彬、杨益言三人向团市委请了创作假,准备将狱中斗争写成长篇小说,将罗广斌拒绝投降写自白书的情节,移植到了烈士陈然身上;罗广斌回忆:陈然烈士在狱中确实是想写首诗,题目是《没有了我》,主要意思是“我虽死了,可是中国人的革命事业却得以永生”。杨益言还请来他哥哥、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的杨本泉参予,对罗广斌的原诗作了修改和润色。 把事情搞复杂了的正是这位杨益言。
杨益言
1958年,中国青年出版社编辑到重庆约稿,找到了杨益言,请他为《红旗飘飘》这个革命回忆录丛刊撰写狱中斗争故事。杨益言就以三人给群众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讲稿为基础,综合写作中的小说稿,写了稿件。其中把《我的“自白书”》改成陈然所写,说他“在狱中受尽各种酷刑,但始终坚贞不屈。特务逼迫他写自白书,他严词拒绝,并在激怒中作了这首诗”。这在《红旗飘飘》上刊发,可想而知,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四川曾经印行过《囚歌——狱中诗钞》,知道这首诗是罗广斌写的人不少,烈士陈然的哥哥、妹妹都给他们写信,说感到意外。但杨益言却含混其词,不予澄清。以至这首诗被编入《革命烈士诗抄》,收入语文课本,以讹传讹。 不仅诗作造假,《红岩》作者是几个人,也产生著作权纠纷。我这里就不细讲了。
龙华烈士墙。
《革命烈士诗抄》最初版本中还有一首诗,影响也非常大: 龙华千载仰高风,壮士身亡志未穷。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 这首诗,原无作者,传为左联五烈士作——左联即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五烈士指的是殷夫、柔石、胡也频、冯铿、李伟森五位作家,除李伟森外,四位都是“左联”成员。1931年2月7日他们同时在上海龙华牺牲,同一天被处决的还有林育南、何孟雄等另外十九人。这首诗有很高的艺术成就,所以人们推测他们的一人可能是作者。但后来查核,其实并不是烈士诗抄,而是张恺帆所作。 张恺帆是安徽省无为县人,当时任中共上海沪西区委书记,被捕后被押到龙华监狱。他在狱中为缅怀龙华烈士而作此诗。国共合作后他被释放出狱,中共掌权后担任过很多职务,五十年代后期,他是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安徽省副省长,七级高干。
张恺帆在坐牢时,将诗写在龙华监狱的墙上。
他不是烈士,却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毛泽东头脑发热要“赶英超美”,发动大跃进。时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大放粮食高产卫星,用土高炉大炼钢铁,盲目兴修水利工程,大刮共产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导致严重后果。 当时,安徽省委每个领导都兼任一个县的县委书记。张恺帆兼任巢县县委书记,他调查时发现,“群众家已是十室九空,公共食堂的大锅里全是清水煮青菜,只有一点点粮食”。张恺帆还了解到,自己的家乡无为县,1958年上报产粮13亿斤,征购7亿斤。张恺帆知道无为年产粮食最多7亿斤,如果征购7亿斤,农民将颗粒不剩。他立即赶回家乡。1959年7月,在无为县呆了20天,他在回忆录中写道:“第一站是石涧,路上行人没有一个不带拐棍的,村上的小孩子瘦得不成人形。到农户家里看看,大多数躺在床上,呻吟不绝。”沿河梢村十几户人家大批饿死,就剩下9个孤儿。很多人向张恺帆下跪求救:“听说上头规定每人每天二两原粮——原粮,是稻谷、麦子,还不是米和面粉——能发到我们手里也好。发给食堂,我们就一点也见不到了”,“食堂不能再办了”。
《张恺帆回忆录》记载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史实。
就在他调研期间,上级向无为县征调粮食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张恺帆顶住压力,不仅停止粮食上调,将库存的150万斤大米和300万斤稻谷迅速发往农村;30万斤黄豆加工成豆腐、豆浆,供应浮肿病人和母亲没奶的婴儿;还设法弄来一批肉食品供应病人。他拯救了数十万濒临死亡的人。作为党的高官,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与当时全国都在发疯似地鼓吹三面红旗的大政方针相违背。但在要百姓肚皮还是要官员脸皮的两难面前,他别无选择! 张恺帆提出“三还原”:一是吃饭还原,停办公共食堂,粮食发到各户。短短3天,全县6069个公共食堂“一风吹”;二是自留地还原,让社员在自留地里种一点瓜菜;三是房屋还原,让社员回家去住。同时,开放水面,让农民养鱼、捕鱼。 张恺帆在无为县救灾,得罪了县委书记姚奎甲,一纸黑材料报给正在庐山开会的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
无为县委书记姚奎甲罪恶滔天。
毛泽东正在批判彭德怀,曾希圣把《张恺帆下令解散无为县食堂》的报告呈送毛泽东。毛泽东龙颜大怒,立即写了一段严厉批语。相当长,这里我节录念一下: 印发各同志。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中委会里有,即军事俱乐部的同志们,省级也有,例如安徽省委书记张恺帆,我怀疑这些人是混进党内的投机分子。他们在由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过渡时期中,站在资产阶级立场,蓄谋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分裂共产党,在党内组织派别,散布他们的影响,涣散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另立他们的机会主义的党。这个集团的主要成分是高岗阴谋反党集团的重要成员,就是明显证据之一……而这个集团是用阴谋手段求达其反动目的的。高饶集团的漏网残余,现在又在兴风作浪,迫不及待,急于发难……
毛泽东在庐山会议上大反“右倾机会主义”,加重了全国大饥荒。
李锐后来评述:“批语极为严厉,上纲上线,惊心动魄,不仅影响山上的批斗升级,对全国影响,尤为深远。” 庐山会议还没开完,安徽省长黄岩,奉曾希圣之命提前下山回来组织批斗张恺帆。黄岩说,你张恺帆也是省委领导,揭露安徽的问题,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怎么这么傻呢?张恺帆说,你先看看无为县饿死人是不是事实。黄岩说:“无论无为有没有问题,先批斗你再说。”张恺帆被批斗长达51天,省委扩大会议通过决议,宣布对他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级别由七级降到十一级。 1959年9月,张恺帆和家人被押送到淮北劳动改造。11月张恺帆被秘密逮捕,押回合肥,有人想定他为“混进革命队伍的内奸”。他被囚禁207天,查来查去,没查出问题。之后被送回淮北继续劳动改造。 一人挨整,全家遭难。张恺帆的妻子也挨批判、行政降级且不说,六个亲人惨死:表兄被批斗致死;二弟、堂兄、堂弟、堂侄四人被殴打逮捕,惨死在关押地;外甥,姐姐的独生子逃出无为,饿死在外乡大路边。他的三弟张健帆在上海工作,与无为事件无关,受株连被开除党籍、押送崇明岛劳改。
张恺帆全家福。
直到1962年七千人大会,安徽省地、市、县委负责人揭发省委、首先是曾希圣的错误,新任省委书记李葆华宣布为张恺帆平反。平反时统计:仅无为一县,因张恺帆事件受株连、被批斗、被处理的干部和群众,共2万8741人。更惨的是,张恺帆遭批斗后,县委书记姚奎甲变本加厉向农民逼粮,无为县90多万人口,饿死32万多。 《张恺帆回忆录》记载:“据说,1961年在北戴河,谈到农村办食堂、层层克扣、加剧饥荒的问题,毛主席说:‘安徽省委书记张恺帆解散了农村食堂,他要是早一点提出来,不就更好了吗?”张恺帆标明了这是“据说”。毛泽东前面写下那么严厉的批语,甚至造谣说张恺帆是“高饶集团残余”,这里却怪张恺帆没有早点提出来!毛泽东凭什么“总是有理”?!
毛泽东:张恺帆解散农村食堂“早一点提出来,不就更好了吗?”
张恺帆真算万幸,活到了83岁,1991年去世。墓碑上就刻着他这首诗——被当成“烈士遗作”是不实之词,但确是好诗,我再念一遍,表达对他的崇敬: 龙华千载仰高风,壮士身亡志未穷。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 这几件事让我不能不对《革命烈士诗抄》中的诗都打个问号,假作真时真亦假嘛。
人民英雄纪念碑背面的碑文,是毛泽东起草,周恩来书写。
不仅如此,我们知道,天安门广场上1958年矗立起来的人民英雄紀念碑,背面是毛泽东起草、周恩来书写的碑文,前两句说的是三年和三十年牺牲的英雄,第三句说:“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而且十幅浮雕中,至少有四幅:“虎门销烟”、“金田起义”、“武昌起义”、“五四运动”,是与中共无关,说明中共也承认,在这些运动的牺牲者是人民英雄,是烈士。那么,我要问:《革命烈士诗抄》收纳的范围,是不是太狭窄太狭窄了?它收纳的,仅仅是跟随共产党打天下期间牺牲的烈士的诗词。这里我要问:
“烈士”的概念,难道不应该包括在这个期间所有为中华民族的解放而牺牲的人吗? 如果回答是“应该”,那么像英勇捐躯的国军上将张自忠的诗词:“谁许中原与乱兵?未死总负报国名。会有青山收骸骨,定教鸟兽祭丹心。”也是烈士诗抄,也应入选; 烈士的概念,难道不应该包括中共掌权之后,所有为中华民族的民主、自由、福祉乃至人类进步事业而牺牲的人吗? 如果回答是“应该”,那么像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甚至彭德怀的诗词,都应该入选,该书文革后再版,林昭、遇罗克、张志新等人的诗词同样是“烈士诗抄”——我读过林昭的很多好诗; 实际上我有三问,第三问,太难为中国的掌权者了: 烈士的概念,难道不应该包括后毛泽东时代、邓小平时代直到今天,反对专制、反对屠杀、反对不合理制度、反对个人迷信、争取思想自由、言论自由、新闻自由、维护公民权利而牺牲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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