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领毛毛出去散步, 一出门, 毛毛就被对门邻居车库里的几个花花绿绿的雕塑吸引住了. 我跟着毛毛凑过去看, 对门老头弗兰克正摆弄着其中的一个雕塑. 见到我们, 忙和我们打招呼. 我奇怪地问: “这是什么啊?”

弗兰克笑着说: “海滨公园要重建儿童乐园, 我承包了雕塑, 给他们做了几个小丑. 好玩吗?”

三岁的毛毛转来转去, 一边摸弄着那几个雕塑, 一边鹦鹉学舌: “小丑, 好玩, 小丑, 好玩.”

弗兰克高兴地说: “这孩子真聪明, 到家里看看吧, 我家有很多好看的呢.”

这个小区是新区, 所有的邻居都刚搬来不久, 大家忙着安顿新居, 还没来得及串门. 这是我第一次去弗兰克家. 一进他家, 第一个感觉就是挤. 所有房间的每一面墙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 客厅, 饭厅, 起居室, 走廊, 甚至厨房, 他家和我家大小一样, 因为这些画, 每个房间都显得小了许多. 那些画大多以人物为主, 也有些静物或风景, 所有的画都逼真得象照片. 弗兰克告诉我, 他是个画家, 作品在美国和几个欧洲国家得过不少奖, 重要作品被许多大的美术馆收藏. 他一幅画一幅画很耐心地给我讲解, 听得我云山雾照.

后来和好友千惠聊天, 提到弗兰克. 一向沉稳的千惠竟然跳了起来: “什么! 弗兰克是你的邻居?” 千惠也是个画家, 常画些很漂亮的花花草草, 或者很雅致的装饰画. 据她说, 弗兰克是个很有名的画家, 而他的叔叔爱德华更是大名鼎鼎, 美国近代美术史里专门有他一章呢. 千惠求我: “你去问问弗兰克, 我可不可以见见他, 参观一下他的画室.”

经弗兰克允许, 我把千惠带到了他家. 他兴高采烈地讲, 她津津有味地听, 我在旁边当电灯泡, 好不容易讲完了, 我准备离开, 却被弗兰克拦住: “别走, 我还有事找你呢.” 原来, 弗兰克是个铁杆共和党, 为了庆祝小布什大选战胜戈尔, 他想画一幅画, 需要男女老少不同肤色的模特来体现美国这个多民族国家, 他请毛毛做模特代表亚裔.

我笑着说: “没问题, 看在你热情接待千惠的份上, 你要我们家谁做模特都行.”

弗兰克说: “没那么简单, 这里有个钱的问题. 现在有许多人愿意花大价钱在我的画上买个位置, 我的医生, 我的银行代理, 还有我的许多老朋友, 人太多了, 我已经拒绝了很多人.”

听他这么一说,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只是顺口问: “要多少钱?”

“一千元起价. 你报税时可以免税, 算是给小布什竞选赞助啦.”

“我得回家问老公.” 我溜之大吉.

回家向老公汇报, 老公惊讶万分: “画家雇模特是要付模特钱的, 这老头怎么反过来管模特要钱? 我们支持戈尔的, 怎么会给小布什赞助?”

过了两天, 弗兰克到我家来游说, 老公居然被他说动了, 写了支票给他. 事后老公自己找台阶下: “这老头应该属于保守势力, 连他都知道要给亚裔留一席之地, 咱们就支持一下吧.” 也好, 就算是给我们亚裔赞助吧.

那天, 毛毛请了小朋友在家玩Power Ranger, 穿着红色塑料片扮装成Red Ranger. 弗兰克带着照相机来了. 他告诉我他要给毛毛照几张相, 然后按照片画到油画上.

“这么简单? 他应该穿什么衣服?” 我问.

弗兰克叫过毛毛, 看着他身上的红色服装, 笑道: “哈, 这样挺好. 来, 毛毛, 举着这支铅笔, 看我的手, 笑! 好, 很好, 再来一次, 看这里, OK!”

不到一分钟, 毛毛就完成了他的模特使命.

几个月后, 弗兰克的油画完成了, 送给我们一张有他亲笔签名的复制品. 他告诉我, 油画挂在白宫图书馆, 老布什夫人芭芭拉为油画做了剪彩. 看看他那画, 风格很面熟啊, 文革时那些紧密团结在什么什么周围的画, 不都是这样的. 画面正中是一面美国国旗, 小布什和他的夫人并肩站在国旗右边, 旁边围了许多人, 工农商学兵, 男女老少都有. 前面有几个孩子, 那个红衣黑发的男孩一看就是毛毛, 只不过照相时手里拿的铅笔, 已换成了美国国旗. 这可是我们家最贵的一幅画,以后小布什和弗兰克都成了历史, 也许会有些纪念意义.

前不久又一次搬家, 所有的画都有了落脚点, 就剩这张画. 我叹了口气, 把它塞到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