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接待一位中国来的朋友,功成名就的私企老总,想着为社会谋点福利,与我们商量。我想起近来网上的养老话题,便说:要不你办个养老院吧,现在国内都是独生子女,他们的老人养老肯定是个大问题。 朋友一听,连连摆手:养老院?那可不行,还不如办托儿所幼儿园呢。人老了总会有三长两短,出点事,那些当子女的都会找你打官司,多要命。现在国内不少人在街上看见有老人摔了都不敢扶,哪还敢办养老院。 记得小时候曾随学校去敬老院慰问演出,印象中敬老院收留的都是些无儿无女又没有经济来源的孤寡老人。现在和国内的亲友谈起来,他们对养老院的概念仍旧停留在几十年前:老了进养老院?那可不行。人家会觉得我们被孩子遗弃了,不光我们,连孩子在人前都没面子。 美国人对养老院并不这么看,很多年前我就去过养老院,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Jane 是我们的老房东,八十多岁的白人老太太。她的丈夫曾是美国外交官,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老太太无儿无女,唯一的财产是她那座很老的小洋楼。她自己只用主卧室,楼上楼下包括地下室的其它房间都租出去。那些房间因为租金极低,又离学校很近, 成为中国留学生的首选,很快所有的房间都住进了中国学生。老太太把这些中国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周末开车带他们去买菜,假日出门探亲带着他们一起去观光。这些中国学生也把老太太当亲人,做了什么好吃的会端给她尝尝。 Jane过了九十岁生日,无力打理这座小洋楼,便把它卖掉,在郊外一家养老院买了一套一居室的单元。那年圣诞,我们去探望她,问她需要什么。她说:一定要把baby 带来给她看看,还想吃我们做的熘鱼片。 那天中午,我抱着刚出生两个月的儿子,老公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熘鱼片,来到那家老年公寓。Jane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她的饭桌上已摆好了刀叉,就等着吃熘鱼片了。想不到的是,九十岁的她竟亲手给我们做了点心:一大盆红红的果冻。 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告诉我们:这里生活很方便,一楼都是保健服务人员,有什么需要会有人来解决。平时有不少活动,附近的教会也有人常来帮忙。 正说着,一个年轻女孩敲门进来,带给Jane一幅照片。Jane告诉我们:上个星期养老院组织大家到附近照相馆照相,老太太们兴高采烈地买衣服,做头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照相。照片洗好,教会派人去取来,又一张张分送到老人的手里。老太太问我们:好看吗?我这件绿裙子是不是太鲜艳了? 我们连连夸她打扮得漂亮,老太太很是高兴。 临别,Jane说,别急着走,让我的朋友看看你们,她们都知道你们要来,等着看Baby呢。于是我们跟着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转,她逢人便说:看,我的孩子们来看我了,还带来他们的Baby。尽管那天儿子一直呼呼大睡,连眼睛都没睁一下,还是被这些老太太们众星捧月般地欣赏了好久。 我们离开时,Jane一直把我们送到停车场,记得出大门时,看到门外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慢慢地走近,Jane连忙急走两步,为她开门。待那老太太进了电梯,Jane悄悄告诉我们:她102岁了,是老大姐,我在这是小妹妹。这让我着实惊讶了一番。 很多年后,我带着儿子到另一家养老院参加钢琴老师组织的义演,那里的老人多是疾病缠身,大多坐着轮椅,还有的带着吊针,或插着氧气管。他们被一一安置在大厅的钢琴边,孩子们弹琴时,他们饶有兴致地听着,不时露出微笑,还有的用手轻轻打着节拍。表演结束后,养老院的管理人员拿出点心犒劳孩子们,一个老太太拿着支票本,颤巍巍地来到我面前说:你的孩子好可爱,我要为他捐献学琴的费用。我哪里敢收,忙把钢琴老师叫来向她解释,这些孩子来义演,不是为募捐。 现在想起来,Jane住的养老院里都是些有一定独立生活能力的老人,而后来去的那家养老院应该是为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办的。看得出来,这些老人被照顾得不错,她们住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唯一对亲人的需要是经常前来探望。 我对儿子说:将来我老了,就在你家附近找个养老院住下,平时不会麻烦你,你有空想着来看看我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