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認識小茹一年後，陸翔再次回國。

這一年，陸翔和小茹每個月都通信，但信上的主要話題只有一個：陸媽媽的腿。陸翔離開後，小茹索性搬去和陸媽媽同住，在每封信上都向陸翔詳細報告陸媽媽腿傷恢復的情況，很少談她自己。陸翔倒是幫她找了幾所學校數學系的資料，但她並不感興趣。陸媽媽每次信上都夸小茹，說她盡心盡力照顧自己，比陸翔這個親生兒子都強。陸翔對這個女孩子的好感慢慢加深了，覺得她雖年輕，卻是個穩穩噹噹過日子的人。徵得小茹的同意，在陸媽媽腿傷完全恢復時，他回國和小茹成親，打算把她和陸媽媽婷婷一起帶回美國。

他沒想到，陸媽媽對出國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剛接到一所私立學校的聘書，和幾個退休教師一起正忙着籌建學校。她曾是市重點中學最好的數學教師，校長對她很尊敬，聘她做教導主任。她躍躍欲試，準備大幹一番。而曲麗和章敏堅決不同意把婷婷交給他，尤其是章敏，一聽說他續娶的新娘只有二十五歲，很決絕地說這樣的後媽肯定會虐待婷婷，索性帶着婷婷回了老家，見都不給他們見。陸翔只好帶着小茹回到美國。

小茹很快熟悉了陸翔的生活習慣，每天早晨給他做點簡單的早飯送他出門，晚飯多做點，剩下的飯菜裝在飯盒裡，給陸翔帶到學校做第二天的中飯。家裡的東西本來很簡單，小茹稍微整理一下，顯得乾淨整潔。有這麼個太太陸翔很是欣慰，可也擔心小茹這麼年輕，時間長了在家會待得厭煩，便為她找了一個英語口語班，每天下午上課，幾個教授的太太們輪流教課，學生都是留學生家屬。小茹聽了非常高興，她的確在家呆得無聊。陸翔有點拿不定主意，那個口語班在學校里的留學生宿舍，離家很遠，陸翔又不可能每天接送。小茹卻不怕，她早就發現車庫裡有輛舊自行車，已經騎出去過幾次。那是陸翔當學生時從舊貨攤上買來的，後來買了車就沒怎麼騎過，搬家時沒捨得扔，現在倒派上用途了。

小茹很快喜歡上了這個口語班，那幾個教授太太並不會教書，只是找些日常生活中的話題，和他們聊聊天。小茹在國內學過多年英語，語法沒問題，但詞彙量小，又不好意思張嘴。這個班對她很合適，沒兩個星期她就敢開口了。

這天下起了大雨，陸翔開車回到家，小茹卻不在。看看廚房，飯還沒做，顯然小茹還沒回來。他不免有些着急，又希望小茹在學生宿舍避雨，等了一會，雨還沒有停的意思，他便開了車去接她。剛開出小區，便看見小茹推着自行車，在雨里一瘸一拐艱難地往家走着，他忙把車停在小茹旁邊，讓她進到車裡，又把她的自行車放進後倉，等他回到駕駛室，身上已經全濕了。

小茹一個勁地抱歉：“哎呀對不起，還讓你來接我。雨下得太大，我沒看清路，摔了一跤，把車鏈條摔脫了，只好推着回來。”

陸翔埋怨道：“下這麼大雨就別去上課了，雨天騎車多危險，摔壞了怎麼辦?”

小茹小聲嘟囔：“哪會這麼嬌氣，我不是穿雨衣了嗎。在國內哪能因為下雨就不上班呢。”

到了家，倆人忙把濕衣服換下來，小茹這才發現，她的小腿外側劃破了很長一道口子。陸翔見了一驚：“天哪，你疼不疼？”

“有點，沒那麼厲害。”

陸翔找出兩個大號邦迪幫她貼上，小茹還在開玩笑：“這要在國內摔這麼一下，肯定要心疼了。我們在國內都穿長筒絲襪，腿摔壞了還能長好，絲襪壞了就沒轍了。在這不穿絲襪，怎麼摔都沒事。”

陸翔忍不住說：“你真傻啊，絲襪重要還是腿重要？”

小茹憨笑着，起身下樓：“不早了，我得趕快做飯了，你想吃什麼？”

“你腿摔傷了，還是我來吧。”

“也好，你做的飯好吃，我來幫你洗菜吧。”

倆人一起在廚房忙着，小茹興奮地告訴陸翔，口語班有好幾個同學準備考托福，布朗太太和懷特太太答應，每周用兩天的課幫他們複習托福。

陸翔問：“你還想考托福？我以為你不想讀書了呢。”

小茹說：“想啊，我想先讀書，然後找個工作，我不想在家讓你養着。”

陸翔不解：“其實你可以在家舒舒服服地做你的教授夫人，我是你丈夫，養你也是應該的啊。”

小茹說：“我這麼年輕就當家庭婦女，真有點不甘心。再說，我們差得太遠也會沒有共同語言，還是讓我試試吧。”

陸翔心裡喜歡小茹的志氣，嘴上只是說：“好啊，你去讀書工作我都支持，就是別再干今天這樣的傻事了，你看誰冒着雨騎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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