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年陸翔決定回國探親，他讀研究生的伊大在一所大學城，他的導師是個很年輕的伊朗人，自己很努力，對學生要求也很高。陸翔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平時在學校學習科研忙忙碌碌，時間過得挺快，可一回到他租住的小房間，便感到寂寞難耐，尤其到節假日，大部分學生離開學校，整個城市象一座空城，死一般寂靜。當時的幾個常來常往的朋友都利用回國探親的機會成了家，陪讀的太太們陸續來到美國。看着人家一個個小日子過得挺熱乎，陸翔也動了心。畢竟年齡大了些，又在美國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對什麼面子不面子私生子不私生子的看得輕了，回國前試着給簡小娟寫了一封信。他想只要簡小娟願意跟他出國陪讀，媽媽那他再想辦法說服。為了讓父母有點思想準備，他給他們的信上透露了回國成家的想法。回國的日子到了，簡小娟沒回信。

到家第二天，他就去了職工醫院，直接進了傳染病房，見到一個很年輕的護士，陸翔便問起簡小娟。那小護士連連搖頭：“簡小娟？沒聽說過。” 終於找到一位年長些的護士，那人把陸翔上下打量了一番，說：“簡小娟離開醫院有一段時間了，你找她什麼事？”

陸翔道：“哦，私事。她離開醫院去哪了？”

那護士已經認出他了：“你是那個大學生吧？要找簡小娟你得問劉醫生，劉醫生退休了，她現在回聘上半班，你下午再來吧。”

出了職工醫院，陸翔信步走到不遠的海濱公園，這是當初他和簡小娟常來的地方，舊地重遊，有關簡小娟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他眼前：害羞的簡小娟，歡笑的簡小娟，還有那個傷心落淚的簡小娟。他想起和簡小娟最後的一次見面，自己給簡小娟帶來了傷害，她會原諒嗎？即使她能原諒，她還能重新接受自己嗎？幾年過去，她離開了職工醫院，應該還有其他變化，也許她已經有男朋友了，甚至已經成家了也說不定。在美國他每天忙着上課，做試驗，再加上許多回國的準備工作，他很少有時間仔細考慮自己的事。現在他才突然發現，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下午當他面對劉醫生審視的目光時，陸翔的信心已經減了一大半。

“你不是早就和簡小娟分手了嗎，還找她幹什麼？” 劉醫生的聲音不高，對陸翔卻像一聲驚雷。

“我想…見見她，和她談談。”

“你以為她會願意見你？” 見陸翔答不上來，她的語氣緩和了些: “這樣吧，我去和她聯繫一下，過兩天你再來找我。”

沒見到簡小娟，陸翔有些沮喪地回到家，他一心希望兩天后劉醫生能給他帶來好消息。晚上吃飯時，陸媽媽看他臉色不對，忙問他怎麼了，他只是說時差沒倒過來有些累。陸媽媽便不再追究，她有更重要的話要說：“陸翔啊，你上次信上說想回國成家，找好女朋友了嗎？”

陸翔一怔，簡小娟的事八字沒一撇，他不想讓媽媽過早知道，便說：“我只是隨便說說，要找女朋友哪會那麼容易。”

陸媽媽說：“你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是得考慮成個家了，你這次難得回來，是不是乘機會把這事辦了？接到你那封信，我和你爸爸都幫你留心打聽着呢。還記得你曲伯伯嗎？他對你一直挺關心的，知道你回來探親，要把自己的親侄女介紹給你呢。”

陸翔一聽忙搖頭：“媽，不行，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事。”

陸媽媽不高興地說：“你這麼大人了，怎麼還不懂事。你自己寫信回來說要成家，我們才到處幫你打聽。曲伯伯是你爸爸的老領導，多少年了對你爸爸一直很照應，人家把自己的親侄女介紹給你，那是看重你，你不能不給人家這個面子。好不好還得由你自己定，要是面都不見就不象話了。明天咱們跟你爸爸一起去曲伯伯家吃飯。” 陸媽媽拿出張照片塞給陸翔：“看，就是這姑娘，名字叫曲麗，大學剛畢業，父母都是機關幹部。你看看啊，這孩子的學歷，模樣，家庭，哪樣都比你當初找的那個護士強。明天她和她爸爸媽媽都去曲伯伯家，咱們去見見，啊。”

陸翔心中煩躁，又不想和媽媽爭，只好應付差事地接了那照片：“我累了，想早點睡了，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