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小茹对化疗的反应很强烈，吃一点点东西便吐个精光，不吃东西也不停地干呕。每天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陆翔明显地感到，她精神上受到的伤害比她身体的伤害要大，她似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陆翔找来一些影碟陪她看，她却嫌吵，他从网上订购了一些中文小说杂志，她又懒得读，连她平时最喜欢的中文电视连续剧也失去了吸引力。看着她一天天瘦弱下来，眼里的光彩慢慢消失，陆翔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只盼着化疗快点结束。

化疗结束时，医生对检查结果很满意：肿块已明显减小，可以安排手术。陆翔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往好的方向走了一步。

手术做得很顺利，从手术室搬到病房，麻药还在起作用，小茹昏昏欲睡。病房里有两张床位，另一张床上已经有了一位病人，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少妇。小茹搬进来时，她正和两个探病的妇人聊天，陆翔对她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担心她们会影响小茹休息，他拉上了小茹床位周围的布帘。大概是怕吵到他们，邻床的几个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但陆翔还是能清楚地听到她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家长里短，不时发出阵阵压低了的笑声。过了一会，那两个探病的人走了，可很快又来了新的人，整个下午和傍晚，邻床一直有人来探视，走马灯一般热闹，陆翔看小茹睡得很沉，没被打搅，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她孤独得可怜。

第二天一早，小茹的医生来检查，说小茹伤口恢复得不错，临走时顺手把布帘拉开了，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今天外面的阳光美极了，你们不必老躲在阴影里。”

外面的阳光果然很好，可吸引住小茹视线的却是邻床的家属，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只手抱了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婴儿，另一只手里牵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刚从门外进来。他俯下身亲吻着那个妇人，又把两个孩子放在床上。那妇人搂抱着两个孩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宝贝，糖心，我好想你们啊。”小茹呆呆地望着他们，连陆翔也被他们一家的亲情所感动。

待那男人带着两个孩离开，那妇人才注意到他们：“真抱歉，我是不是影响你们休息了?"

小茹摇摇头，陆翔便说：“没有，我们休息得挺好。那是你家人吗？”

“是啊，我丈夫和两个孩子。安迪三岁半，安娜刚七个月。我生完安娜体检时发现乳腺癌，前天刚做了手术。”

“啊？你也得了乳腺癌？”小茹很惊讶。

“是，你呢？”那妇人显然是个见面熟。

小茹很不自然：“我也是…同样的病。”

那妇人一听，倒兴奋起来：“真的吗？你应该参加我们的组织啊，很有趣的。噢，对了，我叫黛比，你呢？”

“我叫茹，这个病还有组织？”

“是啊，我刚查出乳腺癌就参加了，都是得过这个病的人，大家在一起很有共同语言，在一起聊聊对这个病懂了许多，就不觉得可怕了。平时谁有什么需要就互相帮帮忙，比如前天我做手术，我丈夫在这里陪我，两个孩子都是组织里的姐妹们帮忙照顾的。昨天来看我的那些人也都是组织里的。”

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个留着短发很精神的老太太，一进门就大声说：“黛比，我的宝贝，你怎么样啊？”

黛比一边应着:“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吗？”一边伸出手臂和老太太拥抱。两人亲热地问候，黛比指着小茹给那老太太介绍：“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茹，茹，这是我姨妈，就是她介绍我参加乳腺癌病人组织的，她二十一年前得了乳腺癌，治好了，现在身体比谁都棒。”

“二十二年了，”老太太很自豪地纠正她，又笑眯眯地看着小茹：“来吧，孩子，等你身体好一点就到我们的组织来吧，你会认识许多得过乳腺癌的人，这病不可怕，治好了该干什么都没问题。”

“是啊，”黛比接过话来，“姨妈，我问了医生，他说手术做得不错，但是要我等几年再要孩子。”

“你还想要孩子？”小茹很惊讶。

“对，我们本来计划要四个，看来那两个要过一段再说了。”

老姨妈安慰她：“等等怕什么，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小茹望着黛比和老姨妈，眼里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