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二天，簡小娟回家休養，陸翔拎着從餐館裡買的幾個菜來看望她。簡小娟的住處離人民醫院不遠，是個很安靜的單元樓。

簡小娟為陸翔開了門，見到他很是尷尬：“請進，真不好意思，還讓你來看我。”

陸翔進了門，這是個很小的一居室，門廳很小，門廳左邊有個衛生間和一個很小的廚房，右邊便是唯一的房間，一張雙人床占了近一半空間，牆角有個五斗櫃，上面放了台很舊的電視機，床的對面是一張方桌，兩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看着這麼簡陋的居室，陸翔又一次為簡小娟難過。簡小娟象是看出他的心思，有些不自然地解釋：“我的家很寒酸，是不是？當年我們搬進來時，媽媽癱在床上，一病就是好多年，這個家就一直湊合着，媽媽去世以後，我經常在醫院值班，回來的時候不多，所以也沒想着布置。”

陸翔說：“嗯，簡單點沒什麼不好。你感覺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簡小娟說：“咳，我根本沒病，這兩天有新病人住進來，又有個病人病情惡化，所以忙得沒顧上休息。昨天在醫院睡了一整天，早沒事了，可護理主任非要我回家休息兩天，真沒必要。”

說着話，陸翔把帶來的飯菜放在桌上，簡小娟幫他把那些盒子一一打開擺好。陸翔的視線被飯桌上兩幅放在鏡框裡的黑白照片吸引住了。一幅照片顯然是很多年前簡小娟和媽媽的合影，另一張照片上卻是上大學時的陸翔，叉着腰站在清華學堂前傻笑着。他記得那年學校校慶，系攝影組為系裡同學開辦攝影服務，陸翔便選擇了清華學堂為背景拍了這張照片，照片拿到手一式兩份，他把一張寄給爸爸媽媽，另一張則寄給了當時的女朋友簡小娟，想不到她一直保留着，而且就擺在飯桌上。

簡小娟見陸翔在發愣，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明白了為什麼，愈加不自然地說：“那兩張照片從我們一搬來就擺在這，已經十幾年了。”

陸翔的心又一次被震動了，她從來就沒有忘記他。他望着簡小娟，顫着聲音說：“小娟，對不起，我實在對不起你。”

簡小娟看着陸翔真誠的目光，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眼裡已經泛起了淚光，她急忙轉過身，走出房間。

不一會，簡小娟從廚房拿了碗筷回來，已經恢復了原有的鎮定。她遞了一副碗筷給陸翔：“快吃飯吧，要涼了。”

陸翔順從地接過碗筷，默默地吃起來，吃了幾口，他忍不住打破沉默：“昨天大李和我談了一些你的事…”

簡小娟一臉尷尬：“這個大李也真是，唉，昨天我可真夠丟人的，讓你笑話了。”

陸翔誠懇地說：“小娟，正是因為昨天的事，我想找你好好談談，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能告訴我嗎？”

簡小娟顯然不想深談：“咳，這些年過得渾渾沌沌忙忙碌碌，能有什麼想法呀。”她見陸翔認真地望着她，滿臉誠意地期待着，知道躲不過去，垂下眼睛沉吟了好久，才低聲說道：“是，過去的事我一直沒能忘，白天上班還好，夜裡睡着了經常會夢見你，尤其是知道你曾經回來找過我以後，夢裡總是責怪自己不該錯過你。每次夢見你以後醒來，我都會沮喪很久。其實昨天你在醫院看我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現在也一點想不起來。也許我睡糊塗了又在做夢，也許是因為他們給我用了鎮靜劑，讓我失態了。昨天晚上醒過來，大李悄悄告訴我，嚇了我一跳，後來護理主任找我談話，問我是不是有個美國的男朋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如果不承認，對我的失態怎麼解釋呢？我只能含糊地告訴她，現在時機不成熟，算不上男朋友。”

陸翔默默地聽着，看她停下來，便問：“你對以後又什麼打算嗎？總不能老是一個人吧？”

“說老實話，以前還真沒好好想過，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可昨天晚上回來，怎麼也睡不着，也許是昨天白天睡多了，也許是昨天發生的事逼得我不得不想。我以前身體一直很好，經常連着加班也沒覺得怎麼樣，可昨天這一暈倒，讓我有些擔心，看來我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這麼拼命干說不定有一天會倒下去，我倒不怕死，可要是象我媽媽那樣癱在床上怎麼辦？不干吧，我除了工作又沒其它的事情可做，時間很難打發。這麼想着好像還是應該成個家，可我這個年齡的人，既沒有退休老人的閒情逸緻，又不會像小年輕那樣談情說愛，想成家哪有那麼容易。”

陸翔望着她說：“昨天看你躺在病床上樣子，我心裡真不好受，我欠你太多。如果我告訴你，今後我願意照顧你，你會接受我嗎？?/FONT>

簡小娟不相信似地看着他：“你不是開玩笑吧？葉茹去世才幾天…”

“我是認真的，的確，小茹的去世讓我覺得我也從地獄裡走了一趟，在昨天以前，我也以為再不會成家了，小茹爸爸還勸過我。就象你說的，我們這個年齡的人，重新開始不容易，我想象不出我還會接受一個陌生人。可你不是陌生人，老實說，這些年我也會想起你，心裡總是很內疚。如果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盡力彌補我的過失。”

簡小娟眼裡又蒙上了淚：“別這樣說，弄得我都沒法拒絕你。雖然我們認識很久了，可這些年我們失去了聯繫，走的路又完全不一樣，現在還能走到一起嗎？”

“這些年我們確實生活在不同的環境裡，不過我想，如果我們一起努力，應該能互相適應起來的，好嗎？”

簡小娟含着淚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