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新公司时,老板一边把一大堆文件夹推给我,一边警告我:“日本分部你最少操心!他们做事认真谨慎,你若想挑战他们,先想清楚你的问题,不要随便发问。欧州那片,你得多操点心,他们时常放大假,放假之时,六亲不认!你急他不急。糟糕的是新加坡分部,不按规章办事,任何事情,你不说三次没有成效。最糟糕的就是台湾和中国,整个可以说混乱!你得像管教孩童般的时刻监督着他们,他们来的任何东西,你都能查出问题。” 老板大概看出我有点坐立不安,才想起我也是一个中国人,不再多说走了。我心里打鼓的是,怎么总是中国人的地儿被人挑不是?! 上头一通介绍新队员的伊梅尔发出去,很快,国际同事知道我这个新手初到,有的伊妹儿寒暄一下,有的电话自我介绍一下,马上切入主题:“我们呈上去的申请上头批了吗?” 什么申请?我办公椅还没坐热呢。中国的同事最热情:“你的姓好像是中国姓,咱是不是同是龙的传人?”一句话,把我刚找到他们问题的问话打了回去,只好与他们嘻嘻哈哈一番,另行找时间再谈问题。 办公椅才刚坐热,有位男同事找上门来,自我介绍:“彼姓A 名B, 荷兰分部的,正好到美国总部来接受培训,听说你在这栋楼里,赶紧过来认识一下。”我和他于是握手寒暄,他很健谈, 从他平日的工作谈到荷兰的生活风俗,一聊一个钟头过去了,看看手表已近中午,他问:“你不要去吃中饭吗?”我说:“我还有点事儿没做完….” 那意思自然是你请便,我做完事再说 。可他一付绅士风度:“噢,那我就坐在那边,不打扰你,等你做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好不好?”我能说不好吗?想想人家大老远的从欧洲来,我能吃顿午饭都不赏脸吗? 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我们正边吃边聊,另一个也是从荷兰来出差的同是看见我身旁的这位老乡热情地跑过来,两位他乡见同乡,那个高兴啊,一说就没完,直到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陌生女同事的我,我的荷兰同事才想起来介绍:“这是我美国总部的直属上司。”一句话,我也没弄清楚怎么一下子成了他的上司了,糊里糊涂地买单付帐美其名“请远道来的下属吃工作餐。”这欧洲人的特色我也算领教一番。 工作正式接上手,真的发现老板的话一点不假,日本人做事情认认真真,虽说我对日本人从来有偏见,但是看着他们写得清清楚楚的报告,真的是很难找到错误的地方。相反,总部的一次预估风险值与他们的数字相差一个万位数,他们不依不饶,直到总部一再向他们解释清楚总部的预估对他们分部的影响不大才作数。新加坡、台湾和中国这些中国人的地盘上,确实让我伤了不少的脑筋。报告过来一打开,首先日期这样的小事情就不对劲,那不是“马虎”一字可以掩饰的,就不要谈大的东西了。几个来回,弄得大家都有点精疲力尽,终稿仍需要我略微修改。分部的事情他们从来不愿给你确切的答案,总是不断地要你“画押签字”,然后有错了就推到你的身上说是你点头的。有一次,台湾分部的人寄来一份报告,让我签字确认。 我问他们报告的来源,他们回答说是电脑系统里抽出来的,既然如此,我不懂他们要我的签字所为何来。和中国回来述职的总监谈天,她说,刚去中国时, 她也是十分困扰。你对下属交待做工作,若觉得你的方式不妥或不是最好,他绝不会建议你如何如何,即使你给他的建议完全错误,他也会照章办事,把错误的答案呈给你,这与美国人鼓励创新完全两样。你对下属说什么,他通常都是一个“好”字,他绝对的服从,所以从不愿担任何风险。而一旦你对他们批评指正,下属还好,同级的或是高你一级的,往往“take it personally”, 中国人所谓的“穿小鞋”就来了。这与美国“公归公,私归丝。”的概念相差得很远。 一天下班前收到一位国际同事的伊梅尔,说第二天一早想和我开个电话会议,我一看会议时间清晨七点(美国太平洋时间)。 第二天一早,睡眼朦脓地爬起来就赶紧坐在家里的书桌前,电话电脑打开,想起同事的名字发音好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于是开口道了句日本语的早安!那边却是嘻嘻一笑,说:“我这里是意大利的米兰,你知道我们意大利人早安的说法吗?”赶紧自嘲:“太早了,还没睡醒,我先弄杯咖啡提提神啊!”一忙起来,这样的尴尬还真是会出现,通常,与欧洲分布的联系多在清晨,而与亚洲分部的联系却多在傍晚甚至深夜。 几个星期的清晨深夜的一忙乎,我觉得自己有点“忧郁”了,生活怎么又变得只剩下白字黑字和白天黑夜? 上司过来和我聊天,问:“我们这事情怎么总是做不完,我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我半开玩笑地回答:“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到了需要招兵买马扩大队伍的时候了?”大老板正好路过听到,接口:“你希望啊,我那个正在招帮手的通告刚被人事部拿掉了,招人?暂时别想了!”我当然知道现在的局势离裁人也不远了。 经济不好,可是公司里的忙碌程度却上升了。一通电话通知国际同事,一家客户刚刚宣布破产接着又是一家,那边一直优哉游哉的瑞士同事,只剩下连呼“我的上帝”的份儿,吩咐他跟进做出的相关文件,一向拖拖拉拉的欧洲同事,这次尤其得快速,当天就把事情做好了,还不忘电话伊妹儿双管齐下地问候:“有什么事, 尽管吩咐!我们明白接下来有一段崎岖的道路,让我们相互扶持走过!”我真得很感动!我回答:“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是上帝知道!让我们一起祷告!” 他马上附和我:“God Blessing!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