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样回到旧金山的住所的。她后来唯一能记得是:当她开车在高速公路101上经过海湾时,有一刹那间,她幻想着她稍稍一扭方向盘就可以让她的车子冲入黑茫茫的海湾之中,她甚至想象着第二天报纸上或许会在哪个角落有一个报道:某亚裔女人应不明原因夜半开车落入海湾死亡。也许过了两天那个还算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会去警察局认领尸体,也许滴两颗鳄鱼眼泪,心里却有种搬去一块石头的快意,然后“奸夫淫妇”从此快乐的生活,谁还会记起她曾有过的伤痛?谁又会知道那个夜晚那个女人那一瞬间的疯狂和自戳!
梅就那样近似疯狂地想象着开回到旧金山的住所。她停下车,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近乎虚脱的坐在座位上两手瑟瑟地发抖。她试图镇静下来,坐了一会儿才扶着车门下了车。开了锁推开门,门下有两个信封,都是挂号信,梅弯腰拾起,上面有张纸条,是楼下西恩的父母留的,大意是他们帮她签收了信件,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梅的脑子已不会运作,那个时候她的人没从惊痛中醒转,她迷迷糊糊地拿着信封随手把门往身后一推,就跌跌冲冲的往卧室走去。她扑倒在床上,觉得身体里的活力正一点点地从她的躯体里流失,可头脑中却有无数疯狂的念头像天上的流星雨不停的划过:她想把那个忘恩负义的抢了自己男人的女友骂个够,却觉得自己的语言不够用,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要脸!真不要脸!”她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语言!她还想把那个变心的男人痛扁一顿,可是当她把枕头、床头的小摆设都一股脑地扔到地上,当床边的那张年轻时梅和夏伟的合影镜框被挥到地上,“啪”的一声碎了的时候,梅蓦然惊醒,翻身下床,神经质地从碎玻璃中捡起照片,完全无视手指被碎玻璃割破流血的伤口,也在那一霎那,以往两人恋爱、恩爱的情形一一浮现,梅坐在地上,把照片捂在心口,痛哭失声!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梅哭得肝肠寸断,她哭自己的命苦,从小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好不容易以为有了自己珍贵的小家,却又不当心被别人侵占了去!而那一直以为可以托夫终身的男人却在自己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把自己从云端推了下来! 这个世界还有谁在乎自己?还有谁关心自己?今晚就是自己死了,别人依然快活得意,也许自己尸首腐烂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不不!我绝不会死去!”梅心里发誓,“我要活得更好,决不让那对狗男女称心得逞!”梅艰难地站起身,一边的身体已经发麻失去知觉,她站在洗脸池前看着自己憔悴变形的脸,蓬乱的头发、浮肿的眼泡,心里又失了信心:“我是比不过那个妖精般的秋莲,没有她有女人味,没有她会讨男人的欢心!丈夫是夺不回来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想打电话去骂秋莲,又想打电话去向丈夫哭诉,电话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最终,她忍无可忍,一把拔了电话线,坐在那里喘着气!
梅的情绪又回到谷底,坐在床上看到地上的两份挂号信,无意识地随手拆开,一封信是父亲写来的,大意是弟弟要结婚了,需要很多钱办酒买置结婚用品,家里手头很紧,希望女儿慷慨解囊!还说新娘子一家知道要嫁的人家有个在国外的女儿,期望都很高,父亲希望女儿为家里争光!再说了,弟弟的婚礼风光,做姐姐的也荣光, 不是?除了婚礼,父亲还希望女儿能出资让他们买上一套新房,那样的话,女儿就真地让大家 看了她的孝心。梅的头脑觉得转不过来了,不明白为弟弟买新房与自己对父母的孝心有何联系?! 父亲最后一句话说得更加刺激了梅正在疼痛的心“如果你寄个几千块美金来应付我们,那还不如不寄!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人穷志不短!就算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弟妹没有你这个姐姐!”
梅一把把信纠成一团,感觉父亲又想要钱还要给自己泼污水,正如又想做荡妇又想立贞节碑坊,这个世上为什么好事都让别人占了,自己就只剩下被人索取、被人责备的份儿?!
另外一封信拆开一看,是公司的律师事务所写来的,大意是梅手中所持有的股份转化成微软的股份总共是若干股,梅在公司服务已满一年有余,这一年的服务使得她可以兑现的股份又是若干股,梅不知道如何算账,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零,梅已没有任何知觉。今天的她已失去自己的男人,失去自己的自尊,娘家的亲人对自己只有钱的需求,她就算一是个百万富婆又有何用?她扔了手中的信和信封,看着窗外已露出的微微白色,只想自己能在下一分钟睡过去! 她吃了两粒帮助睡眠的安眠药。不知道是药失效了, 还是她的思绪不能停止转动,天色大亮了,她仍无睡意,而地上的信和床边照片都不停地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忽然对光亮很敏感,她只想 睡过去,她到了一杯水,把厨房药柜里所能找出的包括维生素片、上次生病剩下的抗生素片以及药瓶中剩下了一小把安眠药全部塞进了嘴里,一仰头全数吞了下去!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