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经济起飞了,中国人有钱了,作为海外华人的我们也与有荣焉。
回国到处走走看看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在莺歌燕舞的空档里,还是能看到一些不太美的景色。
前几年,我回国,基本上都会从上海走,因为我们在上海有房子,我们的住房在上海的闵行区,辛庄地铁站南广场出来不远处。每次在地铁站口,总能看见乞讨的老人孩子,我最看不得的是孩子,只要是孩子,我都会掏钱。可我老爸总说那极有可能是骗局,有些孩子被大人弄成残疾再来乞讨……这样的故事,我真的听不得,听得我心里发疼眼睛模糊,我不管是不是骗局,看见孩子乞讨,我依然做我能做的。希望即使是骗局,那大人也能有一天良心发现。
近两年,我回国基本上都是从北京走,尤其这次住在中关村附近,周遭还真的没怎么见到乞讨者。
可那天去合肥,下了火车站,和一弘和梦娜一起等着张姐的车子开过来,一位老者走过来伸着手臂,我本能地把手伸进大衣袋中,里面没有零钱,掏出来一张是十元钞票,我就递给了老者。我们几个继续往车子方向走,不几,一个个乞讨者似乎排队般地涌过来,我们有些狼狈地急急忙忙上了车,有些惊魂未定坐进车里,我不好意思向大家道歉:“我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没有人责怪我,只提醒我要当心。
回到南京,跟父亲提到这一幕,老爸说那些乞讨者有可能比我富有,老爸还说你以为自己在怜悯别人,其实别人是当作一项职业在工作。
又过了几天,为了看一看家乡地面上的变化(因为出租车和地铁使得我看不到我想看的那几条大街),我特地乘地铁到鼓楼广场下来,走出地铁站,想从鼓楼一路走到新街口。正走着也很开心地看到崭新鼓楼医院门诊部大楼,不远处的人行道上,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坐在地上,脚前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请求九元钱,吃饭和筹车费。女孩子两眼低垂看着面前的地面,穿着打扮整齐干净,人也长得不错挺精神的,我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抬眼看我,我心里就想着:这么清爽的一年轻女孩,肯定要不是钱包丢了要不就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否则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尊严在此乞讨呢?可她似乎无意跟我交流,想起老爸对我的一贯叮咛,我忍住心里的翻动硬着心肠走了过去。
走了二十米,我走不下去,站在原地回转身,再看着那边的年轻姑娘,也许她真的饿了,也许我不多的几块钱能解她的燃眉之急呢?我毅然回转身,走到她的面前,先放下一张十元的人民币,我问她:“够吗?你先去买点吃的,还需要多少钱买车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我话音还没落地,从右边过来一位中年女性,“啪”几乎一拳击在我的右胳膊上,我被推得差点一个踉跄,吓了一跳,中年女人一边脚步不停一边用地地道道的南京话对我说:“走哎,她天天在这个地方!”我再转过头来,看见坐在地上乞讨的年轻女孩正把我给她的十元钱塞进衣袋里去,还正对那位好心劝我离开的老乡翻着白眼! 这卫生球般的白眼把我还想帮她买火车票的心彻底翻没了,我也立刻知道自己做了回傻瓜。生气之下,我掏出相机,想把这个女孩的骗局拍下来,女孩用手挡住她自己的脸说:“别拍我!”,我心一软,只拍了她脚前的这张纸。(见上图)
我转身走自己的路前对女孩说:“难道你的尊严不重要吗?”她对我翻着眼睛,也许她根本不懂人的尊严为何物?也许有一天她会想起一个陌生的女人曾经问过她的有关尊严的话,谁知道呢?
我一边往新街口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对我中学的语文老师说:王老师,对不起啊,你看我根本不是一个记者的料!心肠一软,连照片都拍不到。我的语文老师曾经一直游说我父亲让我学新闻,认定我可以成为一名好记者。今天这一幕,让我自己看到自己的局限,在中国这样的社会里,我已失去了能作为记者的敏锐度,我连一个骗局都没看穿,还以为自己能帮助到别人。
看不懂看不穿这个社会的种种现象,不明白为什么金钱可以把人的羞耻之心彻底淹没?! 要说美国也有乞讨者,可很多时候,那些乞讨者是酗酒和毒瘾上身的无家可归流浪者,他们并没有在骗钱,他们是被魔鬼缠身才丧失了人的尊严的。中国的乞讨者也是魔鬼上身,只不过这魔鬼是金钱和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