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娜同樣是手裡拖的,肩上背的,手裡提的一大堆行李向機場大廳出口處走去,剛一到出口處就看到姐姐向她揮手,夢娜高興的推着行李車遠遠的朝姐姐傻笑着。
“還算正點抵達。”姐姐跑過來接了她的行李車上下打量了一下一年沒有見面的妹妹。
“把行李卸下來吧,免得待會兒又要將車換回來。來,這個給我背着,這個箱子給我拖着,你就提着這個紙袋子吧。”姐姐從車上拿下行李後搶着把行李往自己身上攬。
“姐,你提這個紙袋子。”夢娜和姐姐為行李拉來奪去了半天。
夢娜的姐姐夢瑤是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班主任,平時特別的忙,為了接妹妹特地和其他的老師換了幾節課。
“姐,你往那邊走?出租車站台在左邊呢,你沒有見那兒排着長隊呢?你這個常住的武漢人反倒比我一年只回來一次的人還生疏了。”夢娜笑姐姐。
“今天我們有一輛特別的出租車,就在那兒等着哩。”夢瑤詭秘的一笑對夢娜說。
“你不會是和那些所謂的不打計時器表的‘黑的’說好了的吧?那可是要上當的,千萬別,我願意多給錢都可以而不願意做這樣危險的車。”夢娜趕緊制止姐姐往出租車站台的相反方向走。
“你把我說的,難道我還沒有你清楚在機場應該做什麼的車嗎?但是今天真的是一個特別的出租車司機,人家是碰巧來接客人順便把你帶一腳的,你別以為是專門為你請的出租車哦。”夢瑤邊笑邊拉着夢娜往前走。
“到底是什麼車呀?你們單位的便車?還是你碰到了你的什麼朋友或學生家長的車?你我知道你們學校是重點中學,那些款爺兒們的獨生子,獨生女都是花了大價錢才到你們學校來的哦,不會是他們的父母為了巴結老師而特地為你派了車來吧?你就俏皮的對我說什麼碰巧碰上了,哪有這樣的巧的事兒,你當我三歲的孩子啊?”夢娜一個勁的說着,可是腳步跟着姐姐的腳步快步的走着,天下了點兒毛毛雨,她們兩都沒有打傘,所以在濛濛細雨中走得既小心又快。
夢娜隨姐姐走近一處立着一個鐵牌子上寫着:外來車輛停車處,顯然是記時收費的。
姐姐夢瑤徑直的向停在最邊上的一輛黑色寶馬車走去,夢娜想,不會是這輛車吧?這麼嶄新的寶馬車,捨得借給姐姐來機場接機?這個老師的特權是不是用得太離譜了點兒。
還沒有等夢娜拉着姐姐問,就看見那輛黑色的寶馬車的車門從內面被打開了。一個戴着一副黑色墨鏡的中年男人從車裡走了出來,穿一件黑色的風衣,咋一看像美國大片裡的那些彪形大漢的黑人保鏢。
“你好!夢娜,多年不見,可好?”這位“保鏢”似的人物快步跨過來把夢娜手裡的肩上的箱子,雙肩包全部提了起來放到車的後箱裡後,關好後箱門,然後又朝着一直呆呆的站在雨里的夢娜取下那副黑色墨鏡時微笑着對她說。
夢娜的姐姐夢瑤已經自顧自的坐到車的後座里去了,從車窗里看着他們倆微笑。那情景像姐姐夢瑤和這個穿黑風衣的“保鏢”故意演的一個雙簧一樣,像事先編排好了劇情一樣。
“你...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夢娜結結巴巴的望着眼前的人說。
她當然一眼就認出了他,哪怕他們有十多年不見了,互相都是快兩鬢斑白的人了,一個已經50有餘,一個已經40有5了,一個做了爺爺,一個做了媽媽。但不管他們的歲月滾過多少年輪,不管臉上的皺紋,頭上白髮添了多少根,他們互相都能在茫茫的人海里清晰的辨認對方。就看眼前取了黑色墨鏡的他,臉上的滄桑寫在那兒清清楚楚,頭上的銀絲明明白白,但他那神情,那從嗓子眼裡發出來的顫音,那動作,那無聲的身體語言都和二十年前沒有任何區別。不要說,他現在真真切切的站在她跟前,就是他在人推里,在嘈雜的劇院裡,只要有他的聲音,她都能清晰的辨認得出哪個音節是屬於他的。
“上車吧!”姐姐夢瑤把車窗搖了下來對站在雨里發楞的兩個老小孩說。
“請上車吧!”夢娜被他邀請上了車,坐在駕駛室旁邊。
突然和他這麼近,能夠聞到他呼出的氣味,偶爾不小心被他把着方向盤的胳膊輕輕的碰着時,她的心會像年輕時被他摟在懷裡後的心跳,和躁動,她的臉會不自然的紅起來,她用羞澀的餘光去看旁邊看似專心開車的他,用思想去琢磨坐在後座上裝睡的姐姐的感受。她沒有想到,自己二十年的堅持一下子被他此刻的氣息完全吹灰湮滅了,而他們之間的時間隧道在一秒鐘之內縮短了二十年,他們之間遙遙萬里的距離一下子只近在咫尺。其實這二十年來,她每次回國都想着也許會見到他,但每次都沒有勇氣去找他,而且連打聽他的消息都沒有這個膽量,只是懷着僥倖的心理說不準會在大街上,商店裡,朋友聚會上等意想不到的地方偶爾相遇,但這二十年來,上帝一直沒有給他們倆提供這麼一個機會。她似乎每次都是懷着希望而來而揣着失望而歸。後來她都漸漸的不抱希望了,可是她在不抱希望的同時她不知道是否壓根里就還有希望。現在,坐在他旁邊她完全沒有了思維,她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了這個車,又是怎麼樣被他紳士般的扶上座位的。也聽不清他上車時和她說了什麼話,問了什麼問題,或根本什麼也沒有說,一直沉默着。
夢娜回過頭去看後座上的姐姐,想和她說說話,也許可以讓她的心平靜下來,可是姐姐現在像個不倒翁,坐在後面頭靠在椅背上,隨着車輪的前行而晃動着“沉睡”的腦袋,她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睡着,而且姐姐是最講究禮貌和儀態的,她不是個能夠在公共場合像一些辛苦得上了幾個夜班的工人一樣,瞌睡蟲似的坐在車廂內身子,腦袋不停的隨着車身的顛簸而顛簸着,她是最不屑這樣的行為的人。怎麼可能一下子變得這麼“隨俗”?更奇怪的是,姐姐一貫都反對她和他的戀情,從開始直到她出國前都沒有改變過。她怎麼會突然像被誰洗腦了一樣的脫胎換骨的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夢娜覺得十分陌生的人,她的表現讓人詫異。
“這是到哪裡去?”夢娜看到車進了市區後並沒有直接把她送到自己在紅頂花園的新家,這是她前年回來為女兒彤彤買的房子,簡單的裝修了一下,等將來女兒結婚時再重新裝修。
“我們先去喝早茶,你乘坐早班飛機一定很累吧,先去吃點兒熱的東西然後再回家泡澡,好好的補睡一個覺,明天的精神就會好些。”他說着把車停在了帥府飯店門前。
“可是我還要和彤彤一起到她學校去一趟,等吃完了再回去恐怕彤彤等着急了。”夢娜着急的說。
“你放心好啦,你們先進去,我開車去把彤彤接來,這不都到她們大學了嗎?”他說。
夢娜這才醒悟過來,帥府就在彤彤大學的隔壁,過去她不是常來此嗎?怎麼一下子就迷糊起來了。對,對,這是個好辦法,直接把彤彤接來,也好一起回家。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