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最终以“来日方长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服了夏伟陪着她去医院把那个还没成形的胎儿拿掉了。在妇科诊所里,医生反复地问了好几次:“你们确定吗?这可是一个生命!”梅坚定的点了点头,夏伟至始至终没发一语。 那天夏伟坚持让太太请假在家休息,否则梅从医院出来,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还说要去上班。只是那天晚上家里的气氛明显的低落,夏伟不停的一会儿为梅做吃的, 一会儿到楼下的公共洗衣房去洗衣服。梅知道丈夫既心疼她也心疼那个没成形的孩子,只是尊重她的意见,心里的不痛快也就压着不响了。梅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一方面觉得搬去了心头的一块石头,另一方面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得劲。一个人半躺半坐在床上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就从那时开始梅睡梦中出现了那个举着大棒子紧追不舍在后面的父亲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只有拚命地逃,不择前路仓皇逃命,直到精疲力尽摔倒在地上,眼看那个大木棒迎头飞来,她绝望地大声呼喊,然后就听到夏伟的声音:“醒醒!醒醒!你在做恶梦吧!” 梅睁开眼,看见丈夫的那张关切的脸正在自己的面前,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一把抱住丈夫,哭着说:“太可怕了!我,我做了一个恶梦!” 夏伟怜爱地抱紧怀中自己的女人,安慰着她:“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事儿的!。。。。。。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没有关系,我不怪你!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要紧的!我马上来陪你睡觉,啊。”他以为妻子是因为拿掉孩子后悔才做的那个恶梦呢。 隔天,梅觉得精神好些了,在夏伟去学校之后,不听丈夫的嘱咐,自己爬起来也去上学去了。中午的时候与秋莲一起坐着那里吃着自己带去的简便午餐,秋莲拿出一个塑料做的盒子, 里面是淡绿色滚白边的婴儿服,秋莲献宝地说:“梅,我昨天路过那家孩童服装店,看见这件小衣服好可爱!忍不住就买下来了。仲明说还不知是男是女, 让我等一等,可是绿色男生女生都可以,是不是?” 秋莲没注意到梅暗淡下来的脸色,还继续着:“我和仲明看好了一套婴儿床具,还有一个小台子,下面可以放尿布,小Baby还可以睡在上面换尿布!说好了,我送给我干儿子的!干女儿也好。反正有两种颜色:粉红和粉蓝色。哎,对了,以前听我妈妈讲,酸儿辣女,你想吃酸的还是辣的?”秋莲用胳膊轻轻的撞了一下梅的臂膀,这才发现自己说得眉飞色舞的,而一旁的正主儿却目无表情眼神痴呆。 梅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的对秋莲说:“对不起,Lien,我把这个孩子拿掉了。”秋莲张着大口,看着梅半天不知说什么好,直到手上的苹果掉在了地上,才赶紧捡起苹果,慌乱的问:“为、为什么呀?你、你怎么下得了狠心。。。。。。”她没说下去, 过了半响才又省起,问:“你什么时候做的啊?”梅幽幽地回答:“昨天!” 秋莲一下子跳了起来:“天啦,昨天做的?今天你还坐在这里吹冷风?快,快,我送你回家!你不应该出来的!”秋莲拉住梅不由分说地就把梅送回了家,还硬要梅躺到床上去,打开冰箱看见有鸡蛋,为梅做了糖水煮蛋,说了一大通他们台湾人坐月子的忌讳,什么不能下床啦,要吃麻油鸡啦,等等。梅让她说的一个头两个大,直到她确定梅听进去了她的话,她让梅好好休息,晚一点她会买几只鸡过来,才关上门走了。 梅小睡了一会儿,三点钟起来打扮停当,下楼在路边等公车去上班了。 夏伟打来电话,当然是责怪太太不听话,不在家好好睡觉,跑去上班。梅一个劲地说下午睡过一会儿了,精神好得很,想有点事儿做,呆在家里闷得慌。夏伟提到秋莲来过,送了三只特地去鸡场买的活杀鸡,还有麻油鸡的菜谱,让夏伟好好做给太太吃。夏伟没好意思说太太上班去了,只说太太在里面睡着了,秋莲放下鸡就走了。 梅和丈夫通完电话,一个人走出办公室,坐在公司冷清的休息室里,一个人,忽然的悲从中来,眼泪不停的流淌下来,她怕人看见,急忙跑进洗手间,一个人坐在马桶上,止不住轻声的抽泣。她的下腹部一阵痉挛,她双手按住腹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她的抱歉是对丈夫,还是对好友?抑或是对那个被自己扼杀了生存权利和生命的孩子!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