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年多前吧,有位网上的读者,给我发了个短信,问我知不知道有个网站叫“湾区华人”,那个网站有个论坛是“六六”开的,我孤陋寡闻真得从没听过,顺着他给我的连接我去看了一下,那个网站似乎并不是很多人知道,故而我也就很快忘了这件事了。 前段时间读到一篇文章说海外有位作家, 作品被拍成电视剧,如今在国内如日中天,比文学城的艾米的《山楂树之恋》要火多了,好像叫《双面胶》什么的,有关家庭婆媳关系的。正好有天晚上我打开湾区的华人电视台,屏幕上就是归亚蕾那张熟悉的面孔,我挺喜欢她的,从她年轻时的电影到她年纪大的了的电视剧,我喜欢她的演技。于是,坐定看了一会儿,那就是《双面胶》的电视剧!我只看了一集中的三分之一吧,也没看出东西南北出来,归亚蕾下场了,我也就关了电视。 今天看新闻,有个报道说国内房奴的情况,新闻报道标题就是“蜗居生活”,报道之后还有相关信息,连接的是最新的一部电视连续剧《蜗居》,我顺道进去一看,才知道这部很火的电视剧也是出自六六之手,这样我顺藤摸瓜找到六六在湾区华人的论坛。 原来她在网上写作已有十年的历史,她如今身居海外,可笔触却能不偏离国内的生活脉动,她的两部成名小说我没读过,不敢加以评论,想来火的程度自有她的道理,我在湾区华人论坛里读了几篇她的随笔,其中有一篇她写的是她老公的一位长达几十年的红颜知己,不长的篇幅,却是充满她的大度和智慧, 我感叹难怪她能有今日! 也许很多人看过她的文学作品,不知有多少人读过她的这篇随笔,我觉得里面藏着一种人生的豁达和道理, 所以,摘录如下,她现在是名人,我也无法去问问她是否介意我这么做,我想我对她的这份欣赏她应该不会太过介意。 劳工的红眼知己 by 六六 劳工有个红颜知己,不过出于嫉妒,我总喊她红眼知己。
劳工认识她,渊源流长,是革命的友谊,战斗的情谊,是我这样的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无法理解的。虽然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结识劳工,虽然劳工因为诸多原因选了我没选她做终身伴侣。
那是89的春夏之季,劳工和一干同学一起,抗着民主的旗北上北京,在天安门前又是喊口号又是静坐,最少折腾了1个星期。在民主自由的广场上,劳工认识了那个衣服脏脏,可怜兮兮的闺女。她是摸到中科大旗帜下的,她当时的男朋友,就住我劳工宿舍的隔壁。她在北京读北医,不过专业好象是与医生不相干的图书管理?
戒严前的一天夜里,劳工把她救出去,拉着她的手说,跟我回合肥吧,找你那个情儿。这里太不安全。于是两个人相偎相依,登上了拥挤不堪的火车。据说,车厢里全是不打票的学生,满车厢的唳气。两个没有坐的穷学生,把互相当冬天里的两根蜡烛,你傍着我,我傍着你。劳工后来自己说,好不容易搞到一张报纸,用脚尖把周围的人东踢踢西踢踢,腾个地让她坐下,自己象把雨伞,盖住她的头顶。(暴怒!后来我们俩一起去北京,也那样拥挤,他一路象个孩子睡在我怀里,10几个小时不醒,害我腿肿得象棒槌,真NND不公平!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还比那红眼小好几岁!)
劳工先带她去了她男朋友的宿舍。当时科大的校园里非常凋零,人都作鸟兽状散,宿舍里早空无一人,劳工只好又把她带回家里休息。婆婆非常善心,张罗着让她洗了澡吃了饭,换上婆婆的衣服,又把她脏衣服洗了洗。婆婆说睡吧,等衣服干了你才起。
红眼吃饱喝足了轻轻道谢,然后很寂寥地说:“我要回去。”劳工陪她在附近的花园转转,然后又送她上了火车。
原本非常平淡的故事,问题是后续沿绵好几十年。
红眼回去后先是发信感谢,劳工回了封信说应该应该,都是患难。红眼又发信,说是想念,劳工说同感同感,你在我心间。再后来,信就频繁了,红眼哭着投诉,说没心肝的男朋友,在她千里跋涉过来探望的时候,跟其他女孩出游了,关系命悬一线。劳工跟着附和,伤感伤感,要重新扯起生活的风帆。
一不留心,半路杀出个程咬银,我这个林妹妹从天而降,在红眼下定决心开始心生活前,劳工先跟她主动坦白,说自己已经快快拉开了新生活的风帆,还把我甜甜蜜蜜的小片片发给她看,很很伤了红眼一番。红眼说,算了,从此成知己吧!爱人要分手,知己成永远。于是这小家伙,成了我婚姻的痒痒,没事老叫我挠挠,非常难缠。
她快乐了发个卡片问候,忧伤了写封抒情诗来情意绵绵,反正卡片里信里只字不提我的存在。我好象天生比较能忍耐,无论她说什么,怎么情深意切,我都假装不知道,不理不睬。我想,反正隔得远,鞭长莫及,你除了发发感慨还能怎么办?
但是敌情是复杂的,情况是变化的,5年后的一天,劳工去北京出差,两个人还在她工作的医院门口一家咖啡馆里碰了面。聊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回来以后,断了很久的联系又重新续弦。劳工是个马大哈,一不留神把情书丢家里桌上,给我发现,掏出来一看,罪过罪过,转眼又怒上心田。MMD,这次关系有进展,两个人搞了个什么终生不散的5年之约!好象是多情的劳工头一晕,答应她每5年让她看一眼,互相惦记一下,诉说生活的艰难。
因为是偷看劳工的私人信笺,我象做了蟊贼一般浑身打颤,想质问,又不敢,讲好的各人保持自己的私人空间。想想他要敢偷看我的情书,我一定打他用鸡毛掸,姑且忍一口气,静观其变。
俩人又逶迤拖沓好几个月,因为劳工比较懒,很快就没了发展。我背地里掩口笑,哼,我就不信你们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没事的时候逗他讲过去的朦胧情变,听他怀念革命的辉煌灿烂,看眼下的失意,心中怜爱。心想,人的命犹如浮萍漂泊在大海,日日都会生变。我宁可他心潮澎湃,还有少年的激昂,总好过对现实的无奈。
99年他要出国了,一切准备就绪,他突然焦躁不安。蓦地,他说,我要去北方转转,看看天津的好朋友和北京的姨奶奶。我的心突然恍悟,今年好象是第十年?狗屁姨奶奶,我看他是惦记红眼姑奶奶。公公婆婆强烈反对,希望能够分享和儿子在国内的每一天。我不语,看他每天心情低落,偶尔会坐床头默默无语,便去车站给他买了车票,进门对婆婆喊,晚上他带我看电影,拉他出门,推他上了64次特快,上车前突然想起,掏出口袋所有的钱,说:“现在信用卡也许还是不方便,万一拿不出,你记得到姨奶奶家拿钱。”劳工站火车站前欲言又止,突然说,不去了,我陪你。我大笑,说你要陪我一辈子的,有的是时间,还是快去看看姨奶,看一眼少一眼,还快活地跟他眨眼。
回家给婆婆骂得狗血喷头,说就你纵着他,你脑子里一团泥巴,你难道不晓得他魂为什么飞到北京,这样茶不思饭不想?你这是把他推到犯罪的边缘!说完吓得一捂嘴,意识到自己出卖了儿子。我亦大惊!“我妈!你也知道他的五年之约?!”婆婆啊啊叫着,说,搞了半天你还算明白。
TNND,愚蠢劳工,以为怀个天大秘密,原来家里哪个都有第三只眼,全部看见。
劳工回来,汇报着北京一行,还掏出糊弄我的小礼物,哼!根本不入我法眼。当然他的汇报有所隐瞒。算了,都忍十年了,姑且再大度一番。
我是个小克格勃,给他洗衣服翻他钱包,果然翻出那张医院外咖啡店的帐单,捋捋平,很郑重地收藏进我生命日记的宝典。和5年前那张收一起。一对比,物价涨的真快!以前两杯咖啡才15元,现在怎么都36了?也不晓得以后还能收得到吗?如果店倒了,真遗憾,没办法在劳工老了向他展现他红眼慢慢老去的存单。
劳工出国了,每天发N封媚儿来狂呼想念,肉麻到叫我心颤。多少年他都不表白,一出去,好象怕断了线,催得我心慌慌,赶紧打点了过去慰安。
这小子不涨经验,还把信摊桌上让我不得不看,这是对我好奇心的严峻考验,我承认,我实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坦然,我就忍不住偷看。不看也罢,一看又蹦起来,咚个匡里呛!更过分,这次信里提我了,说的是:“哪天我若过得不开心了,要你踹了你老婆,和我斯守过往的下半段。”现在公然挑战啊!越想越气愤,我这样维护你们的情感,你居然这样这样把我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撕破脸跟劳工撒赖,要离就快快,别你们都培养好了再把我当垃圾踩!
劳工刮刮我鼻子,大笑,说:你这小垃圾,我都打算背负1万年呀一万年。人都要有责任感,乱丢垃圾是不好的习惯,万一砸着花花草草怎么办?别胡搅蛮缠,下次再看我信,小心酷刑伺候,挖眼!
估摸着明年又到5年一大庆了,我暗暗使坏,要去可以,带个小尾巴去,断了她的想念。不曾想红眼劳工动作比我还快,红眼最近又发封信来,说,聚会又到了,不过这次,我可能要带个小不点儿,恭喜我吧!
耶!安全! |